“那我就算你是默认了,那么我能否打通你的任脉呢?”
小孩在施诊之前,又故意试探了一下,善如冷冷说,“不知道什么人脉鬼脉,我听你这话,总有几分危言耸听的意思,你就只管医治我当下的病,其他的也不用你管。”
知欢了然,他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主扎你的合谷穴,这个穴位可以安眠,还能平息凝神,连续坚持七天,必定让你神色焕发。”
“就这么做吧。”
善如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在嫌弃小孩太磨叽,知欢轻捻了银针,用手指头试了两下之后,才稳稳地将针尖扎下。
尖锐的痛感形成,可是很快的,松泛的气息从体内蔓延开来,善如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治疗,从前和百里倾东奔西走,看起来过着是极高端的生活,可实际上,他又有几分时间来松懈自己的身心呢?
这么想着,困意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漫来,耳边倒是能听到穆良娣和小童的对话:“小师傅,您的师傅去了哪里?这几日怎么都没见到呢?”
知欢说道,“我师傅从来都是四海为家,虽然收了我这么个弟子,可能没有人请他登门,他都不愿意带上我,只是自己去了。”
善如一边听着小孩稚嫩的话,一边感受着穴位的松弛和紧张,这个小孩儿的确眼熟,如果说是经常在这一带晃悠的,那就有几分道理了,只是听穆良娣说,小孩是在贫民区里长大的,根本不可能来这样的地方。
那么他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孩?又是何来的面熟呢?
穆良娣听了知欢这么说,笑道:“你们的这位师傅可真是世外高人,看起来衣衫褴褛,我行我素的,实际上还是个悬壶济世的名医呢。”
知欢一边说着,一边将捻针的手松下来,说道:“我们师傅自然是个高人,这些年来请他做座上宾的人不少,可是他都婉拒了”
穆良娣点了点头,“对呀,你的这位师傅最是乐善好施,我可是经常听街坊四邻说你师傅的善行呢。”
善如听着,且感受着冰凉的触感从合谷穴的地方传来,浅浅的几分,似有若无,可就是这样似有若无的气息,推动着他的血液循环往复,在身体里来回走了个遍。
“姑娘,我看你的合谷穴所开不多,必须再加一针,你看还行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知欢的声音,善如轻轻张开嘴巴,思绪已经带不动了,他只是木讷地说道,“好啊。”
银针旋转入皮肉,触到血管部分,善如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动一般,随后就明显感觉到气血在涌向心脏,大脑一时失了所有感觉,一阵阵的麻木从脚底走来。
“喂……喂……”
不远处有人在轻轻地呐喊什么。
善如张望,可四周除了蓝澄澄的天,其它的便是什么都没了。
“小师傅,您这一针扎在他的脑门上,要不要紧啊?”
看到知欢毫不犹豫地将针扎在了善如的天枢穴上,穆良娣有些紧张,可是他天生对大夫这种职业充满了敬畏,所以也不敢说的太多,生怕招来小师傅的生气。
“我有话要跟你说。”知欢说完,缓慢地站起身来,他的表情严肃,穆良娣眼神充满疑惑。
只因为
自己的身世灰暗,他鲜少在人前露面,今天让知欢来,一来是担心善如的身体,二来也是想过把瘾,过把在阳光底下生活的瘾。
现在看知欢像是针对了自己一样,他再也没办法表现出轻松的神情,不过是努力的打点着,不露出一点的怯态。
“怎么了?”
“他常年摄入毒,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而且经常会有幻想,你若真是她的姐妹,不知道这一点吗?”
床铺上,银针带来的刺痛的感觉慢慢消失,银针像是化进了骨血一般,善如的眉目垂下,空气中隐隐传来桂花的飘香。
是桂花。
是他最喜欢的花。
“善如。”
随着风,很快就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唤声,善如定睛看去,是一个半老徐娘。
脸上涂着大红妆,一把细腰,满头点缀着琳琅的珠翠,善如几乎要失声,虽然认不出他的脸,可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并且一点一点迫近。
“你是谁?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善如惊恐说道,这辈子他杀人无数,有的人是心甘情愿杀的,有的人则是负了自己的良心,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在他渐渐清晰的面庞里,善如知道,他是自己最不愿意杀的那一种。
她是个孕妇。
也是自己杀的第一个女人。
“善如,你必须杀了他,他阻了你未来的辉煌之路。”
在善如正式出师之前,百里倾为了训练他,将她和另外九名女子关在一起,他们每日都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同时也享受着荣华富贵,百里倾这么做,是想将他们当做角色的间谍来培养。
结果不言而喻,其他九个人都死了,唯独留下善如,而善如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杀了当时教习他们的老师——寒冰。
“你若是杀了他,马上就可以从这里离开,实现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善如,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难道你还要为自己的愚善买单吗?”
彼时,善如跪在百里倾的面前,她穿着橘色的披风,头上梳着华贵的发髻,这一头发髻,还是师傅教他的,那个叫寒冰的女人在任务快要完成的时候,有了一个孩子。
“主人,我做不了这样的事情,真的不能容他吗?”
善如将脸蛋掩在双手中,泪水从他的指尖滑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全优通过了关,却还要背负着杀人的罪名,原本在百里倾的教导里,他们要杀的只是仇人。
寒冰是他的再造父母,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然容不得他,我告诉过你,要想走上杀手这个行业,你就必须毫无软肋,看你这个样子,寒冰就是你的软肋,若是不能亲手杀了他,以后你必有被杀的一天。”
善如哽咽着,沉思了片刻,说道:“可是他也是你请来的人,为什么?”
百里倾笑意森森,说道:“既然每个人都背负着血仇,我们集合在一起就存了必死的心,若是我在他这个位置,异地而处,在任务结束的时候我也会选择自尽的。”
从前这么沉默寡言的男子,到了这个时候却表现出用尽机关的心思,善如非常的迷惑,非常的迷茫,“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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