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平州两人,留在了西漠之内,看着外面的周平在极掠之下是越行越远,渐渐地,就是淡出了我们的视线范围……
“平州啊,你说照周平这家伙的性子,会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自己去外面逍遥啊?”一想起周平那见钱眼开的性格,我就觉得这家伙满满的不靠谱。但无奈这是周平与平州二人为了保护我才做出的行为,我若是这样嫌弃的话,总也不大像话。
平州道:“这一点你且放心吧。周平这家伙,平日里总是把钱钱钱挂在嘴边,可你不知道,他的骨子里,是最重朋友的啊……”
“说起来,他一天到晚说银子啥的,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是不是有点儿关系啊?”
反正在这里坐着等周平回来闲来无事,而平州又因为要小心远处的蛇人族骤然发难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因此我倒也和平州侃了起来了。
“是啊……小时候的我俩,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平州带着一抹深深的忧伤看向远方,缓缓地开始了讲述。
“周平是出生在穷苦家庭的。那个时候中土还因为连续几个月的旱季闹了饥荒,周平家本就穷苦,在饥荒年代,更是填不饱肚子,只能偶尔靠城里的救济粮度过一下。据他所说,那个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赚和村里王富贵一家一样多的钱,买很多很多米来,多到,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米……
“后来,终于是有了一丝转机。有一天,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他们村上,展露了几手高超武艺,拍着他的胳膊说这小子骨骼惊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于是,因为当时家里负担过重,周平他父母便半送半拜师地,将周平送给了白胡子老头。
“周平原以为只要跟着白胡子老头的话就有饭吃了,谁知道这老头居然也是穷得一贫如洗,灾荒年代,老头只是靠着辟谷的本领侥幸活了下来罢了……老头当时一心想收周平为徒,也不过是想将自己的一身功夫传下来,倒还真没有考虑到伙食的问题。
“后来,因为老头的贫穷,两人自然不舍得买那些丹药;于是,本就体质羸弱的周平,硬是一颗辅助修炼的丹药、一滴灵液也没用,靠着自己艰苦卓绝的毅力一点一点爬上来的。
“老头,为了尽可能填饱周平的肚子,也是不得已在富贵城市里卖起了艺来,靠着那一点儿人们赏他的铜板,去和菜场肉店老板讨价还价,买下几两猪肉来供周平吃。”
“想那老头一介武者之尊,居然委身去和菜市场老板为了一两肉的价钱吵架,为了一点儿铜板,去表演戏法,真是委屈他了啊……”
“那他为什么不受雇于一些大家族呢,这样子的话,每月也好歹有供奉好领啊……”
“据周平说,老头喜欢自由一些的生活,不愿意被世家给牵扯住。但是他这般卖艺,又哪有一点儿自由可言呢?
“这场饥荒整整是持续了十三年,而也就在第十三年,那老头是终于饿死了。武道之人,再怎么强大,辟谷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像那老头居然坚持了这么久才饿死,也是有些厉害了……
“当时,那老头为了周平这唯一的徒弟可谓是煞心费力啊……据周平所说,就在老头死的前一天,老头还拍着周平的背说‘平儿慢点儿吃,别噎着就行了。’
“周平问‘那师傅您也吃一块啊?’那老头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吃不吃,师傅早就那城里的馆子里吃过了呢……’
“谁曾想,不过第二天,那老头,就是这样饿死了……”
“虽然说周平是老头的徒弟儿,但是老头也不至于将自己饿死吧……”
“想必那老头在从周平村里将周平带出来的时候,一定就是跟他家人保证过说什么一定会让他吃饱吃壮的诺言吧。这老头,怎么敢违背诺言呢?兰诺王,兰诺王,首重一个‘诺’字,不信诺者,便是对兰诺王的挑衅啊……
这么说的话,当初我在伦鲁迪尔之城与东方师玄赌斗的时候,安度因倒似乎是违背了诺言,只是他这样做,不就大大地侮辱了兰诺王吗?何况还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这一点,现在我一听平州讲起兰诺王之事更是想不通了。
“后来,周平是哭着将老头给埋了的。而周平也没有辜负老头的期望,当时周平的一身修为已经是达到了第五层实力。周平是很快就在当地一户大家族里成为了供奉,并在领取了第一个月的俸禄之后,便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
“可是,哪里还有家啊?当周平带着满心欢喜赶回到村里的时候,村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后来周平慌忙到的镇上去打听,才知道村里的人是全部都饿死了——当然究竟是不是直接饿死的,还是其他什么,我想周平心里也清楚,但也没细问——不过后来周平却又是听那人说什么周家有几个水灵的小姑娘是被镇上的徐家公子给看上并带走了……
“周平当时听闻到村人全死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万念俱灰了,可是再听说自己居然还有两个妹妹活着,慌忙就是跑到了镇上的徐家去看妹妹。
“但是,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出了事情了。周平带着最后一份希望跑到徐家看妹妹的时候,才得知,那公子是玩厌了自己的妹妹们之后,就将她们,卖进了窑子里去了……
“周平气急,什么也不顾地就跑到了附近的窑子里,在那里,他看见了已经甘为人妇、堕落得不成样子的妹妹两人。就算是周平将她们解救了出去的话,恐怕她们也是没有能力靠自己生存,最终还是只能进入这种场所。
“师父过世、父母饿死、妹妹沦为妓女,接踵而至的打击终于使得周平再也承受不住了。而他一介五层强者的威风,又岂是这座小镇能承受得起的?周平愤怒之下,是直接屠光了徐家全族,当他想再次去别的地方行凶发泄时,却恰巧碰到了巡抚当地的钦差大人。也幸好当时周平冷静了一点儿,很快就就范了,并没有对钦差大人不敬。
“而钦差大人,也念在徐家本就因为触犯了法律应当满门抄斩以及周平武道不凡的份上,只判了周平五年的牢狱之灾。
“五年里,周平也是在经历了大变之后有所顿悟。一身修为,也是顺利地突破到了第六层。当他在狱中之时,他也几度想寻死,但最后都是被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将我的功夫发扬光大’给拉了回来。
“后来他出狱后没多久,就是碰到了同样遭受亡国之痛的我。两名陌路之人,是一拍即合。一个,怀揣着将师父的功夫发扬光大的理想;另一个,是怀着对于本杰的深仇大恨。至于那什么仇家,据他说是他在屠戮徐家的时候,不小心砍到的一个别的大家族的子弟因而引发的。
“后来,不止一次,在醉酒之后,周平向我吐露真情的时候,他这般说着‘如果,如果老子有钱的话,老子小时候就天天吃丹药,天天泡灵液,老子现在的修为也不止这么点了;如果老子有钱的话,老子的师父,就……就不会饿死了……;如果我有钱的话,我的妹妹们,又怎么会……;如果……如果……操他妈的钱啊……’
“后来的事情,也就没什么事好提了……所以说,你不要看周平这么一副爱财的模样,其实别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啊……”
听了平州对周平过去的讲述之后,我是久久难以自拔,想不到这表面上一直嘻嘻哈哈的周平过去,居然还经历过这许多事情。
“其实周平的天赋,真的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如果不是他小时候缺乏营养,再加上关了五年的牢狱的话,他现在,一定是足以与天行道、本杰他们并称的最强五大青年也说不准了。”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平州的话,只好先保持了静默,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座依稀朦胧的杨柳城。
平州见我不愿再说话,也知道在周平那家伙悲惨故事的渲染之下,我也是变得有些忧郁了,也不再多话。
平州一边留意着后方蛇人族军队的动静,一边也是身子一起一伏,静静地吸纳着这周围的天地灵气。
而我,见这边平州留意住了蛇人,那我自然就安安心心地进入了冥想状态。晚上的西漠,正是冰元素富集的时刻,不趁这个时候多吸纳一点的话,以后可很难再有机会了。
蛇人族,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就这般看着我二人进入入定状态。沙魔星朗声说了一句:“现在,全体人士,进入修炼状态,五日后,再作打算。”
……
时光飞逝,五日时间,并不算漫长。但是,这最后一天,我与平州却是早早地醒了来,为的,就是盼望能尽早看见周平归来的身影,并及早离开这鬼地方。
但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第五天的时间,也是过去了。而我与平州一直所盼望的那个身影,却是仍旧没有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杨柳城。
我的一颗心,也是就此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