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何信为玉秋千所伤,他原料想不会有大碍,只是一夜调息下来,竟觉寒意不减,大有侵入经络脏腑之势,好在除此之外并无其它不适,他倒还抵得住。他自行服下祛风散寒的药物后,待再要调息片刻,忽听门外有弟子敲门,道:“何师兄,校武场中有弟子斗殴,请你前去看一看吧!”何信闻言,只得开门随了那弟子到武场去一看究竟。
何信到时,武场中已聚满了人,连江归、莫群的弟子苑成和徐原也到了现场,但显然他们不是来劝架的。何信上前一看,见他二人正对着一名弟子撸袖挥拳一通暴打,不由伸手拦下,严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何师兄!”
“何师兄!”
二人一齐见了礼,徐原道:“其实没什么,些许小事,不敢劳何师兄过问!”他边说边对聚在周围的众弟子道:“好啦!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他这一说,弟子们三三俩俩纷纷避走,只余了那挨打的弟子和一两个胆气还算壮的留在原地未曾动弹。
“嘿!我说你们没听见呀!都散了!”徐原不悦道。
“慢着!”何信看着那名被打的脸部肿成猪头的弟子,“你因何挨打?”
那名弟子见问,立马洒泪痛哭,道:“我不过说了句不知什么人黑了心,克扣弟子们伙食,米汤稀的能照见人,然后就有人跑到他们跟前去告状溜须邀功,他们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弟子好一顿打……”
“何师兄,请你为师弟们做主!”一直呆在一旁的弟子气愤开口,道:“师兄若不信我们说的话,现在就可到灶上去看上一看。”
“好!”何信点点头儿,对一脸不自在的苑成和徐原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见何信开了口,二人没耐何,只得跟着一同前往。
众人到了灶房,徐原揭锅一看,里面水清而无米,馒头黑黢黢糠多而面少,那菜更不消提,烂萝卜烂土豆堆了一地。
见了这情景,何信皱了皱眉,随即对跟来的几位师弟道:“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人自不敢拂逆他的话,喏喏应了,躬身告退而去。
“苑师弟,徐师弟,此事你们做何解释?”|
苑成见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嚅嗫不言。还是徐原率先开了口,道:“何师兄,虽说伙食经费是由我掌管着,但我可从来都是如数下发,定是负责采办的弟子昧了良心,从中挣了黑心钱。师兄放心,我这就去拿他,好好审问审问。”
“负责采办的人也是你们挑的,审不审问的你们看着办!”何信冷言道:“阁中弟子尽归我督管,出了这等事,我必要给他们一个说法。此事若迟迟得不到解决,我少不得要禀明师傅,去向莫师叔要个说法。”
“区区小事,怎敢惊动南师伯!此事明天必能妥善解决,还请何师兄放心。”徐原道。
“倘能如此,自是最好!”何信言罢再不与二人多说,转身走了。
“徐师兄,怎么办?那灶房的弟子若将你我供出,受责罚事小,我们以后还怎么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你慌什么?”徐原道:“我保证教他不开口就是。”
“徐师兄有何良策?”
“今晚你就知道了。”
是夜,徐原叫醒刚入梦的苑成,把他拉到了四下阒然的武场,苑成不解,道:“深更半夜的来这儿干什么?”
“嘘!”徐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苑成躲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从远处慢慢悠悠晃过一个人影来,苑成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人正是灶房上负责采办食材的孙大胖。他正待出声喊他,不料徐原先一步捂上了他的嘴,然后身形疾出,悄声到孙大胖身后猛然一掌击出,将他打昏在地。
“快过来帮忙!”徐原喊道。
“哦!”苑成有点发蒙,但仍从暗处走了出来。
二人把孙大胖抬到灶房后,徐原从身上扯出根绳子一甩悬到了房梁然后顺手打了个死结。
“发什么愣呀!赶紧帮忙!”徐原看着昏头昏脑的苑成急道。
“哦。”
苑成边应着边赶紧上前帮徐原把孙大胖挂在了绳套上。
“走了!走了!
事情办妥后,徐原催着苑成勿勿离去。
第二天一早,灶房上的人发现了上吊的孙大胖,又从他身上发现了遗书,说是自己偷了采办食材的钱,对不起各位师兄弟,自认无颜再见众人,只好以死谢罪云云。众弟子一阵唏嘘,草草将他埋了了事。
此事过后,苑成有三五天没在众人面前露面。这一日,徐原找过来,同他道:“苑师弟不要总这么懒散,打起精神来,随我去趟安定城。”
“又要去那里做什么?”苑成懒懒地道。
“这不到了收账的日子了嘛,下边那些掌柜老奸巨滑,拖着不交,这怎么能行,我得去催办催办。”
徐原一边说一边拉苑成起来,拖着他出了西阁直奔行山宫西面的安定城。
徐原带着苑成把行山宫下的茶店、酒肆、玉器铺子等走了个遍,那些店里面的掌柜不论年纪老少,见了二人俱是点头哈弯笑脸相迎,也不用二人说话,自动拿出分量不轻的钱袋子交到二人手上,还一副自己受了天大恩惠的感恩戴得样。
及至到了家叫盛宝斋的典当行,那老掌柜不只给了银子,还取出一只通体透翠上雕祥纹的玉板指来,直道:“死当!死当!他人若得去恐糟蹋了!”
徐原见玉板指成色不错,遂收下,道:“老掌柜有心了。”
说罢,这才与苑成一同出了典当行。
二人一路转下来,收获颇丰,徐原觉得钱也收得够用了,这才回到行山宫来。他将一袋子钱并玉板指给了苑成,道:“这些零散钱你留着用,玉板指就送给江师叔,他一定喜欢!”
苑成见说也不推辞客气,收下后径走了。
江归从苑成处得了玉板指,很是爱不释手,对苑成道:“徐原手黑心狠,却舍得下本钱笼络你,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你小心提防着些,别教他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
“师傅放心,弟子会多加小心的!”
“嗯!”江归点头,又道:“近来宫内不十分太平,你行事稳当点儿,别被东阁的人抓住什么把柄,也学那何信一样被人教训一顿还得忍气吞声!”
“徒儿记下了!”
“还有,你抽空儿到何信那儿走动走动,也表一表同门情谊。”
“是!师傅,徒儿这就去!”苑成边应着边躬身施礼而退。
“木头人,不拨不转!”江归看着苑成离开的背影喃喃念了一句,遂又无耐的摇了摇头。
苑成经师傅提点去看望何信,待到了见何信正在调息。苑成特特将一根老参奉上,道:“何师兄可大好了?”
“并无大碍!只不过是玉秋千内功古怪,教我多费些时日调息罢了。”何信边说边将那老参退还苑成,道:“这东西在咱们阁中虽非十分稀罕,到底也不是你我该享有之物!苑师弟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收回吧!”
“何师兄,你踏踏实实地用,这东西也没花我一分钱,原是从徐原师兄那里取的,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苑成笑道。
“那我就更不能受了!”
“何师兄,这却是为何?”
“莫师叔掌管阁中经济,徐师弟成日跟在莫师叔身边历练,怕是沾光沾大了!这老参在徐师弟眼中不值一文,可在我眼中却是消受不起的宝物。”
“这又关莫师叔什么事儿呀!”苑成呵呵一笑道。
“你能说得清这老参的来历?”何信淡淡地,一顿又道:“或许你清楚也未可知!”
“一支参能有什么来历,采来的呗,我当然知道!”
“哼!采来的!”何信冷哼一声,“苑师弟可真会装傻!”
“何师兄!我,我怎么就装傻了我!”
“孙大胖的事儿,你们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说自己没装傻!他徐原给了你多少银子封口,你说!”何信沉下了脸。
“我,我不知道师兄在说什么!孙,孙大胖他是自己吊死的,与别人不相干!”
“苑师弟,你可以包庇徐原,只是我提醒你,一旦东窗事发,你会担什么罪责?司刑堂堂主是你亲师傅,你去问问他,我相信他会和你说个清楚!”
“莫名其妙!真是!一支老参罢了,也能惹得何师兄如此疾言厉色!告辞!”
苑成心下不快,面带愠色疾步而出。他本是要回自己住处,走了一半,只觉心中气闷难忍,便又折身往徐原住处而去。
见了徐原,苑成将何信一通咒骂,“真是不识好歹!自命不凡,他以为他是谁呀?”
徐原听苑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思片刻,道:“何师兄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踩呀!”
“徐师兄这话怎么说?”
“你想,他何信是阁中弟子教习,手中有权呀!你我兄弟有什么?充其量捡点漏儿,让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那么清苦。这他就看进眼里了?!他这不成心找茬要收拾咱们?可怜我师傅和江师叔门下只各有你我这一名弟子,势单力孤,根本不能和他何信抗衡!他若将咱们灭了,这西阁还不是南师伯和他何信说了算!”
“徐原师兄说的不错!别说以后会如何,现在南师伯和何师兄在阁中都是横着走!”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徐原叹道:“看来咱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别啊,徐师兄!咱们就这么认了怂,还不得得被他何信一辈子牵着鼻子走!”苑成急道:“姓何的都说了,他知道孙大胖的死因,你得想个办法呀!他要是真的一状告到阁主面前,咱俩能担得起吗?”
“别急,你让我想想!”徐原来回踱着步,好一会儿,才道:“我倒想出一个法子,不过,得辛苦你一趟!”
苑成一听有好办法,先是一喜后又一惊,嚅嚅道:“别是和上次一样……”
“瞎!看你说的!”徐原一笑,道:“这事儿简单,你只去灶房上说何师兄最近身体不大好,叫他们多做些补品。我这屋中老参灵芝燕窝你尽取去放到灶房,每日里督促他们熬制即可!”
“徐师兄,你这算什么好办法?!我还得伺候着他?”
“哎!苑师弟,别急呀!如今咱们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得先把他稳住呀!咱们这般对他示好,他总得帮咱们把这事压下来吧!人心总是肉长的,我就不信他软硬不吃!等把何师兄稳住了,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迟!”
“就依你所说!”苑成愤愤,依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