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东宫。
大理寺的马车被拦在了不远处。邵安下车的时候远远看到跟着邵华容的大理寺护卫朝他们这边过来。
“什么情况?”他低声问。
护卫左右看了下,忽然低声说:“大人,小姐在里面等着您了。”
邵安愣了下。
梁今今问:“我能进去吗?”
那护卫露出点为难,邵安道:“一起进去吧,这么大个东宫,华容一个人在里面我也不太放心。有个知心人陪着也好。”
梁今今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邵华容的知心人,不过这办法能带她进东宫,她就不计较了。
那护卫见邵安亲口说了,便点了头,带着邵安从偏门进了东宫。
盛京的东宫位于皇城外正东位。魏先宗似乎不大喜欢儿孙离自己太近。包括魏坚和魏殷在内,早早就被赶了出来。
东宫比梁今今的想象中大一些,楼阁草木安排的颇为精细,颇为华美大气。仔细看能体会得出一点邵华容的风格。
看样子多半是邵华容亲自设计的。
然而此时是夜半,看不大真切,加上来这里是为了大事。一行人行色匆匆的掠过了东宫内院,左拐右绕进了一座偏院。
一进拱门,梁今今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她先拧着眉,问道:“驱淤膏的味道,有人受伤了?”
那护卫闻声诧异回头。
邵安脸色一变,快走了几步冲进了屋内。
梁今今连忙要追进去,却被护卫拦在了门口。
“不好意思,梁姑娘。你得留在外面。”
梁今今微愣。
“里面有人受伤了,你们没有请大夫就胡乱用药。不怕出事吗?”
那护卫神情古怪地看着梁今今,道:“你怎知没有大夫?”
“动医术的人绝对不会把中毒的病症当伤痛医。我都闻到里面的尸毒味道了。”
那护卫还要说什么。
里面传来了邵华容的声音。
“让梁姑娘和李大人进来。”
那护卫闻声,迟疑了一会往后退了两步,梁今今只扫了他一眼,随即大踏步进去。
进去之后,梁今今才发现受伤的不是邵华容,而是太子魏殷。
李安庆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大理寺的人要另外带邵安进来了。
邵华容注视着邵安,道:“你早点告诉我这件事,魏殷就不会受伤了。”
邵安脸色铁青,他沉默了半晌,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道:“华容,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庆王不是简单的人物,他身后有江湖的势力。你以为先宗为什么削了他的藩王资格之后,还要把人关在盛京里?就是因为如果不压着魏西峰这个人,迟早他会掀出你盖不住浪来。先宗已经老了,我这把年纪也护不了你们多少年。魏西峰十六岁的时候羽翼未丰,他还能压得住。但时至今日,只怕先宗自己都没有把握能镇的了庆王府的那尊佛。”
“你们全心思都在魏西峰身上的时候,想没想过魏这个姓氏是皇家,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他们家人的命。”邵华容冷笑,“一个魏西峰就搞得你们人心惶惶。以后还怎么稳住这偌大的大魏。”
邵安气得发抖,然而现在又不是争辩这些事情的时候。
梁今今沉默地看了这对父女一眼,低声问:“我能看下太子的伤势吗?如果是祟尸咬伤的,我应该有办法。”
邵华容闻言,立即丢下了邵安,拉着梁今今直奔屏风后面。
李安庆看了一眼神色颓丧的邵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敢把话说出来。
邵安仿佛背后长了眼,自嘲道:“彦平啊,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我只是觉得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确实不好。”李安庆毕恭毕敬地回道,这是他在三皇子魏坚身上学来的。
太子魏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梁今今探头上看了第一眼。
魏殷的脸色发青,一头一脸的汗津津。唇色发黑,活脱脱的中毒模样。
在父亲面前态度刚硬的邵华容,这时候才显出一点慌乱。
“对外我只说是我受了伤。太子要是受伤的风声传到宫里,先宗肯定坐不住。”
梁今今闻言躬身凑近了一点魏殷,伸手掀了下魏殷的眼皮。眼中布满了血丝,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手上。
她摸了摸身上,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只铁罐子递给邵华容,说:“幸亏今天出门的时候带了。倒大约小指指甲多在纸上,融水给太子服下。服完之后太子会在半个时辰内七窍出血带出尸毒。我看他毒不深,最多糊一脸的血。一个时辰后就排完了。”
邵华容听到出血,脸色白了三分。
梁今今看她忐忑的神色,转身面对他,说:“最好快一些,尸毒入体蔓延得很快。若是侵蚀了全身,他就算命大不死,也只是个活死人。”
邵华容一惊,握紧了手里的瓶子,转身走到另一边的桌子上。
邵华容背对着梁今今的时候,听到梁今今问:“我能问下伤他的祟尸在哪里吗?”
“关在东宫主殿里面。等天亮之后再动手。”邵华容回他。
梁今今仿佛不懂得适可而止,当着沉默不语的邵安的面问:“我想知道太子是怎么受伤的。”
邵华容当即回道:“你告诉我祟尸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绣坊有问题了。但来东宫之后,我仔细观察了几天绣坊的人,没发现什么问题,以为是我想多了。可事关太子的安危,我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我让崔莺来送两个那天晚上在绣坊里的人去大理寺报备案件。李大人做事细致,对案子也比我清楚。我想他应该能找出哪里不对劲。”这位未来太子妃胆子颇大,不过并不让人讨厌。
李婉婉主动要求回去的事情让崔莺表现得很不高兴,邵华容觉得奇怪,于是故意当个和事老一样答应了李婉婉的请求,顺便她也打算亲自接触一下那些绣坊安置在东宫的人。
“李婉婉前一天离开的,第二天下午时分回来。我赶过去见他们的时候,听到我派去跟在太子身边的护卫说太子带了一名女子进了主殿。我直觉不对,连忙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
“是谁先发现祟尸的?”梁今今问。
“主殿的守卫。他们听到了殿内太子的喊声,立刻追进去,被祟尸袭击了,一个重伤,另外一个死了。”
梁今今眉头跳了一下,立即起身几步到了外屋。她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邵安手中,道:“邵大人,劳烦你拿这个去泡水给那些跟祟尸接触过的人喝。”
邵安愣住了。
李安庆连忙上来,说:“还是我去吧。”
梁今今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说:“不,还是邵大人去。我要带你去现场抓祟尸。”
“啊?”李安庆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心想先前在绣坊的时候,她不是还十分嫌弃自己吗?
梁今今冲他笑笑,说:“只有一具尸体,应该不难应付。李大人身上的符咒应该都带着吧。”:
李安庆连忙掏出了一把,喃喃道:“符咒分很多种,梁姑娘需要哪一类?”
梁今今琢磨了一会,忽然说:“安神的。”
梁今今回到里屋的时候,邵华容已经仔细地把药粉融了,扶起魏殷,犹豫了一会。咬牙狠心地把药水给他灌了下去。
梁今今看邵华容眼眶红红的,邵安在面前时候那股子气势已经没有了。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担心自己爱人的女人。看她全身心都系在心爱的人身上。
邵华容把药水喂进去,小心地给魏殷擦掉嘴角的水渍。
抬起脸的时候笑了笑,说:“让姑娘见笑了。就你刚才说的事情,我觉得不大妥当。你是梁府的千金,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都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梁今今道:“这句话你在大理寺的时候就跟我说过。”
邵华容沉默了片刻,忽然不解地问:“你是为了什么要查祟尸案?”
梁今今笑着起身,说:“奉师命啊。我是江湖中人,我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这个案子很重要,牵扯到了不少人。我一定要查清楚。”
邵华容怔怔地看着她往外面走,忽然出声喊住了她。
“等等。”
她起身走到屋内唯一的柜子面前,从里面拿出一把短匕首,又走到梁今今面前,道:“这个给你。府内的人都认识,你们行动也方便一些。还能防身。”
梁今今本来不大喜欢带这种看上去中看不中用的花哨武器。但是东宫不比外面,没法到处乱走。她伸手接过匕首,躬身道了谢,转身快步出了屏风。
先一步到外面等她的李安庆忐忑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梁今今想也不想就把匕首塞进他的手里。
“防身用的。到那边之后多保护自己,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可是……那太危险了。”李安庆嘴上怂着,双腿却自动地跟在梁今今身后。
“危险也要去。我们必须要在明天之前制伏这具祟尸,最好能从东宫带走它。”这句话梁今今可不敢在邵华容的面前说。
“为什么?”李安庆不解地问。
梁今今沉默了一会,两人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护卫,走到主殿外面。梁今今忽然低声说:“大家一直都觉得你细心。怎么到现在还没发现问题在哪里?魏坚在庆王府的时候就提醒过太子祟尸的事情。还说起过幕后主使多半冲着他们姓魏的去的。可为什么太子还能中招呢?……。”她真的很想知道那祟尸到底哪来的本事!那名被太子带进主殿的女子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