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寒是在本能间就转过身,浑身僵挺地背对苏易宁,不敢多看。
也就是一刹那,他又察觉出来,自己原本就是抱有非分之想的,这样的场合,不是水到渠成最能合心意了吗?
又一转念,慕修寒想自己不能太卑鄙太猥琐了,喜爱一个人是自己的心情,应当自己慢慢品味。
犹豫间,听身后苏易宁问道:“脱到什么程度?”
慕修寒后背的毛孔都炸开了。
偏偏这两个人还一本正经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白敬元回道:“四肢、肩背是容易暴露的地方。”
苏易宁“哦”了一声,又叫道:“慕修寒,来帮个忙。”
慕修寒:“……”
这样就完全没有回避的理由了。
是陛下叫我去帮忙的,恩,并非我自己想要转过身去看那一眼,完全不是。
慕修寒浑身僵硬的转过身,先看到苏易宁后背上那块儿铃兰样的胎痕,莹润的肩膀,腰窝凹陷,往下就隐匿在锦缎之中。
脑子一热,慕修寒顺手抄起一旁的被单,将苏易宁兜头罩住,然后裹了起来。
苏易宁:“……”
慕修寒一本正经道:“这不合适。”
苏易宁:“……”有点医学精神好吗……
白敬元淡笑,口气不藏揶揄:“娃娃不愿别人把你的身子给看了去,那这样吧,你趴着,搭一床平坦无褶皱的薄布——娃娃,你等下不会又说不能摸吧?”
难道能摸?!
苏易宁催道:“别磨蹭,快去。”
慕修寒到收衣服的箱子里取出一条织锦抖开,不情不愿地盖在苏易宁背上。
白敬元回身,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这娃娃把侍卫当得真尽职,连这个也要管。”
慕修寒脸上火辣辣的,别开眼睛不看其余两人。
白敬元的手指虚悬在织锦之上,从腰窝往上,到后颈处停了下来。
苏易宁觉得有一股违逆自身的气在体内涌动,行到两肩之间突然变得杂乱无序,来回冲撞起来。白敬元掀开那一个角,细细查看之后,又把织锦盖了回去。
慕修寒赶到周围的空气一松,忙问道:“怎么?”
“后颈,应该是特制的针,入体内之后能蛰伏很久。”
“能取出来吗?”
“怕是已经化在体内了。我试试。宁儿,闭上眼。”
苏易宁合上眼睛,慕修寒在他周身的几个大穴点下,他的呼吸就和缓,睡着了。
这下慕修寒是顾不上什么看光不看光了,全听白敬元的吩咐,他叫做什么立刻就做。
运行到天蒙蒙亮,白敬元收了掌,缓缓呼出一口气。慕修寒扶着昏睡的苏易宁,期盼地看着白敬元。
白敬元难得露了疲态,却不敢休息,拿刀划破苏易宁的掌心,下边放一直青瓷坛接苏易宁的血。
滴答的滴血声中,忽听一声微弱细不可闻的“叮”,慕修寒一个激灵:“出来了!?”
这次白敬元才深换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是。”
不等慕修寒开口,白敬元扶着膝盖站起来,拎起那个青瓷坛:“你给宁儿裹伤口。”
慕修寒有点忧心:“您现在走没问题吗?”
白敬元笑起来:“娃娃心肠倒好。放心吧,我走了。”
慕修寒把苏易宁放平,替他止了血,蹲在床边看他睡觉。看着看着就想到先前那一幕,细滑的触感似乎就在指尖停留。
慕修寒爬上床,和衣躺在床缘。
同床共枕,怕是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
苏易宁突然醒了。
慕修寒直挺挺地躺着,假装自己睡着了,不跟苏易宁打照面。
苏易宁笑一声,伸手戳戳他:“喂,别装了。”
慕修寒不说话。
苏易宁干脆翻个身,对着慕修寒的侧脸,伸手把玩他的头发:“装睡可也是欺君之罪。”
慕修寒浑身一震,不是为这话,却是因为自己的头发被捏在苏易宁手中,气氛暧昧不可辨明。
慕修寒尴尬得清清嗓子,没话找话地说:“毒针逼出来了,白敬元拿回去研究。”
苏易宁“恩”了一声,跟慕修寒说道:“后颈的话,应该是在宫宴的爆炸之后,我有点印象。”
慕修寒支着胳膊起来一点,看着苏易宁:“那很久了!”
苏易宁拉着慕修寒,让他重新躺回去,低声感慨:“这宫里真是太……哎,不说了。你知道吗,成公主也想走。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很好了,或许她只是想到外边看看。”
“那我是不是应该放她走?”
慕修寒想了想:“你会放她走的。”
苏易宁还在玩儿头发:“这宫里,可就剩你一个了。”
慕修寒没说话,翻个身,面对着苏易宁。
慕修寒试探着伸出手,把苏易宁抱到怀里。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反抗,只有安静的呼吸声在胸前。
“永远都有我。”
第二日,今上下了诏令,赐潆州封底于成公主,即日启程。
成公主断了腿,受不了颠簸。苏易宁却催着她赶紧走。
侍婢扶着成公主来面见圣上,苏易宁端坐在龙椅中,看她艰难地下跪,也没有阻拦。
跪吧,最后一次磨她的性子,怎么能免了?
但成公主跪下却不说话,就这么跪着。苏易宁心想这犟脾气是改不了了,日后要吃亏要付出代价都是你的事情,我可不管。那你就这么跪着吧。
苏易宁心底有气,便不想再跟她耗功夫,起身欲走。偏他手脚发软,站了一下竟然没起来,又摔了回去。
慕修寒去扶他,成公主突然道:“望陛下龙体安康。”然后磕了个头。
这算是告别了,没有任何解释,到最后也没说出她心底最深处的焦躁和不安。
也就这样吧。
慕修寒扶苏易宁站起来。
苏易宁说:“我有些看不清成公主的样子了。”
慕修寒的脚步顿住。
苏易宁道:“模糊,只是一点点,很少的一点点。”
慕修寒盯着苏易宁那双大眼,依旧明亮有神,看不出任何异样。看得久了,就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
慕修寒弯腰,在苏易宁眼睛上亲了亲:“无妨,我给你当眼睛。”
苏易宁突然狡黠地笑起来,略微抬头,迅速捕捉到慕修寒的嘴,亲吻一下。
“还是很好用的。”
慕修寒完全傻了。
苏易宁虚靠在他手臂上:“我现在腿脚无力,劳烦慕大人不要发呆了。”
慕修寒回神,打横把苏易宁抱起来,却还是站在原地,涨红着脸结巴:“陛下,这,这……”
苏易宁一本正经道:“这毒还不知道能不能解,说不定再过了两三天,我就五感尽失。再等上个十天,我就不能动,之后……”
“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这毒刁钻我也是知道的。慕修寒,我随时都可能会死,你若是想做什么,倒不如现在把握好机会。”
慕修寒瞬间理解了苏易宁的意思。
慕修寒摇摇头,沉默着把苏易宁放到床上,帮他摆平手脚,拉了锦被盖上。
苏易宁好奇了:“你不想做吗?”
慕修寒顿了下才开口:“这毒一定能解。毒解之后,陛下还有此心意的话……”
苏易宁笑起来:“那你就祈盼着我这次不会死吧。”
夜间白敬元又来了一次,还是摇头叹气,没有找到配解的方子。苏易宁困乏,昏昏沉沉的,他们两个人聊了许久。
忽然有侍婢来报,说是成公主请慕修寒走一趟。
侍婢出去之后,慕修寒和白敬元对视一眼。白敬元道:“深更半夜,必是有大事,你去一趟。宁儿这里有我守着。”
慕修寒道:“我去去就回。”
成公主白日跪了许久,腿骨受了寒气,疼得不能自已。慕修寒见她时,她惨白着脸靠在床榻上,整个人阴沉可怖。
“公主深夜找我来,是有何事?”
成公主拿出个小香囊给慕修寒。
“这是何物?”
成公主道:“宋漪儿死前,我曾在流华别院和她同住几日。这是她死前交给我的,说这东西解百毒,让我留着防身,或者救敬重之人。”
慕修寒心头大惊。
成公主惨笑:“我当时只想她跟我到底是同病相怜,还念着我的。现在想,这是要我转交给陛下的解药吧。”
慕修寒不再往下听,当即转身往龙辰宫中去。
成公主叫住慕修寒道:“慕修寒,带话给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妹妹走不远。”
慕修寒点点头,说道:“皇宫有多寂冷你该知道,别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慕修寒回到龙辰宫,见白敬元拿了帕子在给苏易宁擦汗,心跳加快地奔过去:“怎么了?”
“突然发热抽搐,到了频发阶段了,”白敬元鼻尖微动,“你拿了什么东西?”
慕修寒把香囊递给他:“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