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黑白变换,又是新的一天。肖十六在院中坐了一夜,也听小蝶弹了一夜琴。但丝毫不觉得疲惫,身心是如此得轻松。一夜过后,全无睡意,体力仿佛更加充沛了,整个人不带半点风尘之色。只是此夜却是如此短暂,他现在还对昨夜的琴声依依不舍、流连忘返。
小蝶早已去休息了,临睡之前特意送来了早饭,嘱咐他不要拒绝,还说今夜依然会在此等他。
肖十六轻轻关上大门,走在大街上。此时天才刚亮,街上还没有多少人,各自忙碌奔波,并没有人留意他。但他自己却忘不了昨日那无数的冷眼恶语,只不过现在就算再见到,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因为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的好。走着走着,忽然想到,昨夜听了一夜琴,竟然什么事也没想,就连那日夜所思的血海深仇也抛之脑后了。
他正在赶往别云楼,他必须要找到东阳,必须要问清昨日在木家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街上行人越来越多,若施展轻功,难免会被人认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继续奔走。耳边尽是听些与木家山庄有关的话:“你听说了吗?木老庄主退位了,二老爷木铁锋成了代任庄主。”“这事谁不知道啊,你在街上喊一句试试,保准都会回头。”“二老爷接任庄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木老庄主何等人物,就这样退出江湖,总让人觉得惋惜!”“对了,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木老庄主在街上走动了吧,他那日指点我的三招剑法,到现在都还没有练成呢。”“我可听人说,木老庄主是被这些天来进城的外地豪侠强逼退位的。”“我怎么没有见到魔教出山?你见过中原正魔大战?没准就是任玉瞎编的。”“走,咱们去木家山庄看看,听说庞渊领着城中所有豪侠去给二老爷祝贺了。”“古剑城又要热闹几天喽,冲木家山庄的面子,江湖上哪个门派不敢到场祝贺。”……
肖十六越听越离奇,便越走越快,双脚好似不着地,真如凌空踏步一般,远远看来宛如一阵风轻轻飘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行人与他总是相隔一尺,碰不到他半点衣角。
肖十六就这样走了好一段时间,可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好似还在原地一般。并不是周围的事物不变,而是不知从何时起,身边一直是这八个人。他竟不知道这八人是如何跟上自己的。
只见肖十六身前两人,身后两人,左侧两人,右侧两人,每一人都跟他相隔三尺。这样一来,八人就如同八根铁柱,围成一个囚笼,把他当成一只困兽围住。
肖十六表面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暗自运功,加快脚步,身形犹如鬼魅,在地上留下一团黑色的影子,速度之快令人惊叹。旁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各自想着大白天活见鬼了。
那八人俱是身穿黑衣,脸色面容各不相同。但此时此刻,在肖十六看来,都是一样的脸色面容,一样的衣着打扮,因为俱是如鬼如魅一般的残影。
八人一句话儿也不说,肖十六也是一句话都不说,所以他们九人只能拼命地奔跑。但是不论肖十六如何加快身法,变换脚步。那八人却总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寸步不离,与他始终相隔三尺。这样一来,别说挣脱八人的围困,就连衣内所藏之剑,也无任何机会可出。
肖十六不想停下来,不想受人逼迫。他也不能停下来,他不知道停下来,还会有多少人围住自己。但他知道,停下来必死无疑。
九人越跑越远,越跑越快,现在能跟上他们的恐怕只有风了。
肖十六知道自己并不以轻功见长,但胜在内功高明。若按常理来看,这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不运功换气,八人只要换气或另运内功就一定会被自己甩在身后。可是他听八人呼气吐气,轻细而沉稳,节奏丝毫不乱,无半点散乱的迹象。难道这八人的内功当真如此高深?但肖十六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人修炼内功到如此高深还情有可原,八人同时拥有如此高深的内功是决计不可能的。而且这八人运功吐气配合的如此默契,更是万万不能的。
肖十六心中这样想,越想越不对劲。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发现这八人奔走之间,身形脚步大有问题,竟然是有规律,有秩序的变换。自己面前两人中左侧那人的身形脚步总是落后于右侧那人,而右侧那人的身形脚步又落后于自己右手边两人中前侧那人,前侧那人的身形脚步又落后于身后那人。如此循环下去,可是到最后,肖十六却发现自己左手边两人中前侧那人的身形脚步,却是落后于自己面前两人中的左侧那人,不该如此啊。肖十六想不通,一定是这八个人中间,其中的某一个人加快或者变慢了身形脚步,导致八人又重新变换。
原来如此,他突然想到这八人定是出自同一门派,修炼同一内功。八人在奔走之间,同时运起内功,凌空相接,如同首尾相连一般,形成一堵圆形气场。同时互补互足,息息相关。内力强厚的人分给内力稍弱的人,而且是由于内力相连而成的气场,就好似一条无形的锁链,一人运功就可带动其他七人,与大雁南飞是同一个道理。自己只要等到他们下一次换领头人时,抓住时机出手就行了。想到这里,他也就没有先前那样的顾虑了。
不能知己知彼,贸然出手只会事倍功半。若出手就一定要致人死地,否则出手不出手又有什么分别。
可也正是由于他这一分心,身形脚步自然落了下来,八人趁机缩小与他的距离,此时已相隔不到二尺。仅仅是缩小了一尺的距离,但情况却不可同日而语。肖十六只觉周围空气沉重了许多,忽冷忽热的风从四面八方缓缓扑来,如同大浪淘沙一般,一重推一重,直挤压的他全身酸痛,难以呼吸,险些摔倒。他此刻觉得心肺也快要被挤压而出了,只得运功抵抗,可八人趁机又缩小了半尺的距离。这样一来,就算等到对方换人的时机,却又无从出手了。
为今之计看来只得飞出他们的包围圈,否则非死不可。但肖十六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这八人围而不杀,就是要逼迫自己飞向空中。所以他知道一定还有第个九人在等着自己,那人就是要在空中出最后的杀招。
既然如此,肖十六也只能将计就计,随机应变了。因为再走几步,他的身子恐怕就要被八人发出的气劲给挤碎了。
只见肖十六突然停下脚步,定立不动。说停就停,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那八人俱是脸色一变,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停下不走。按照他们的计划和猜想,任何人被这样围住,定会想都不想就跃入空中,因为那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逃脱方式,怎么还会停下来继续任他们围住。可这八人毕竟是早有谋划,临阵变招更是不在话下,立刻停下脚步,撞向肖十六。八人均想:“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原来不过是想束手待毙。”
可是这一停一靠,事出突然,必须再行运功发力。等到他们八人的身子同时撞到肖十六时,内力却未能及时运到肩上,但肖十六的内力却早已遍布全身。
八人这一撞就如同八个小孩撞到一根铁柱,不仅伤不到对方,反而损及自身。只见八人瞬间脸色惨白,如同被人打了一拳,而且只能被动挨打,根本无还手之力。
肖十六哪里会给他们运功还击的时间,少了八人内力的压制,双脚一蹬,身子拔地而起,轻而易举地掠入空中。他人在半空,全神贯注,只等那第九只手。
这样一来,八人的计划自然而然全盘落空,因为肖十六是自己飞入空中,并不是被他们“挤”入空中的。
当肖十六的身子刚飞过周围的三层酒楼,便在此时,只见一张大网迎头盖下,像是一面四角张开的门布。漆黑如墨,快如闪电,自己竟没能看清它是怎样来的。只觉那人出手之快,已不再他之下。
可对方出手再快,已是慢了一步,肖十六早已长剑在手,等候多时。剑光一闪,肖十六剑已出手。他将长剑舞成一团光圈,自下而上,直刺黑网。如此下去,倒成了长剑主动出击,而不是黑网先行攻来。
只听剑网相交,竟没发出任何声响,长剑直直的刺中网上锁链。内力所至,送到网上,让它未能及时收缩,却也没能将其斩断,原来黑网竟是一件玄铁所制的宝物。
肖十六人在空中,又被黑网压下,无着力处,身子便慢慢下落。饶是如此,内力仍是源源不断的送去。这时,又成了比拼内力的局面。但肖十六知道,对方藏在暗处,隔空送入内力,本就不及自己的精纯。再加上他也未料到自己能安然无恙的跃入空中,是以一开始就没倾尽全力。当他反应过来,已失了先机,落入下风。想要靠比拼内力扳回局面,已是不能。
肖十六此刻虽然仍在下落,可剑上第八道内力已然送去,黑网上的第五道力却是才来,如何抵挡得住。肖十六不等对方下一道内力传来,又已送去两道内力,直接把对方附在网上的所有内力全部逼退。少了真力支持,就算黑网是玄铁所制,如何能够挡住剑上的浑厚真力。肖十六长剑或砍或劈,一张大网瞬间便化成无数只碎链,如天女散花一般飘飘落下。
此时,肖十六的身子正好跟不远处的二层酒楼平齐,双脚便踩住一个碎链,变换身形,再一次跃上空中。因为他看见地上那八人已然飞入空中,向他攻来。若是继续下落,身无着力,怎能挡住对方的兵器招式。
这时,地上已有不少人拍手叫好,和声一片。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少年英侠身若游龙一般飞上天空,手持宝剑,把一张天外飞来的大网斩成碎片。这少侠还未落下,又有八人也是如他一般,飞上天空。只把他们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驰,不过古剑城练武之风甚重,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只见肖十六宛如御空飞行一般,剑光一闪,发出一道白色剑气,直飞向攻来的那八人,当真是快如闪电。
八人见剑气来势汹汹,立刻挥动手中银钩,发出八道无形劲气,迎上剑气。却不想肖十六剑法太快,发出一道剑气后,竟又发了两道剑气,而且几乎与八人是同时出手的。只见数道以内力化成的无形劲气,在空中相撞,正如两股风撞到一起,无声无息。但那三道白色剑气,瞬间便被对方的八道劲气给冲散。便在此时,肖十六竟又射出一道白色剑气,碰上对方的劲气后,双双化为虚有。可八人抓住他出剑的这个时机,纷纷踩中漫天乱飞的碎链,加快身法,出钩攻去。
只见他们九人在空中交上了手,八人手中银钩同时出动。可身在空中,不能任意所至,见攻不到对方的身子,便直接对上了长剑。八人分明看见那人手中只有一把剑,可剑刺来时,却像是八把长剑同时刺到,因为他们八人八钩均被长剑击中。银钩被剑尖刺中的那一瞬间,八人只觉手中银钩仿佛与自己断了联系,虽然还握在手中,内力却是无论如何也送不上。但自己身上明明没有受伤,而手中银钩却如同被冰块冻住,不听使唤。
八人脸色惨白,八双眼睛大的可怕,只有在被杀死时才会有如此表情,如此害怕。八人的确是遇见了在他们看来世间最可怕的事,甚至比杀死他们还要可怕。他们出道多年,人钩合二为一,纵横江湖数载,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往银钩中送不上力,而且不受自己控制这样怪的事。
八人死死地盯着肖十六手中的剑,如同是在看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他们九人身在空中,这一交手,自然只能后退,缓缓落下。便在此时,肖十六身后又飞来一人,第九个人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