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这种人被称为盲人。
可这七个瞎子显然不是盲人。
因为他们已没有眼睛,双眼已被挖掉,只剩下了一对黑漆漆的眼洞,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但更恐怖的还是他们七人的脸。
那七张脸几乎已不能算是脸,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耳朵不是耳朵。根本就是面目全非,容貌全无,有的只是伤疤。
大大小小的伤疤交错横生,占据了整张脸,远远看来就像是腐朽的烂木,无法形容的恶心,恶心到吐。
换做是旁人一定会把昨夜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可他们七人非但不会吐,反而会痛饮三大碗烈酒。
因为这些狰狞的伤疤代表着荣誉,属于他们的荣誉。
荣誉当然是用这些伤疤换来的,脸上有多少条伤疤,便等于自己杀了多少人。
他们数不清脸上的伤疤,也数不清杀了多少人。
伤疤无数,杀人无数,荣誉无数是他们一生的写照。
所以他们很自豪,甚至引以为傲,向来都认为自己这张如腐朽烂木一般的脸要比天外岛第一美人白雪烟漂亮。
但他们七人都是瞎子,又怎能见到白雪烟的容颜。
那只能说明他们七人在失去双眼前,看到过白雪烟。
那他们七人是不是因为白雪烟才失去的双眼?
那他们七人是不是还去过天外岛?要知道白雪烟从中原来到古剑城,是她此生第一次下岛。
看来这七个瞎子的身份来历着实有点神秘。
肖十六也当然不知道这七个瞎子的身份来历,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闭口不言。
他嘴上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眼在说话,双眼如出鞘之剑一般冷,冷眼而视。
剑出鞘后,做的第一件事岂非就是杀人。
他的双眼也的确带着杀气,冷冷的杀气。
因为他知道这七个瞎子是来杀他的。
他更知道有时候没有眼睛的人会比长着眼睛的人更可怕,尤其是在杀人的时候。
那他又怎会知道这七个瞎子是来杀他的,而不是来找他喝酒的?
直觉?
身为剑客的直觉?
高手与高手之间产生的直觉?
不,都不是。
他只是看见了这七个瞎子手中各拿着一柄刀,刀尖上寒光闪动,刀锋上青芒耀眼。
刀赫然出鞘。
有人会带刀赴宴,但绝无一人会带着一柄出鞘的刀去找人喝酒。
只有去杀人时才会带着出鞘的刀。
朝阳,白云,秋风,小院,本该是一幅美好的景象,本该尽情享受,本不该杀人的。
这七个瞎子却偏偏非要杀人,非杀死肖十六不可。
他们七人一向喜欢在风景醉人时用最残忍的手段,慢慢地折磨死对手。
如此美景本应染上鲜血的颜色。
七个瞎子持刀而立,站成一排。
七个瞎子都是穿着件漆黑色宽布袍。
第一个瞎子对着肖十六冷冷的说道:“你就是神来一剑肖十六?”
肖十六没有回话,他头痛欲裂到全身无力,哪还有力气去张口说话。
第二个瞎子对着肖十六尖声道:“他当然是神来一剑肖十六。咱们虽然瞎了,可耳朵总算没有聋。”
第三个瞎子的脸上有道疤痕一直从额头划到下巴,又细又长,仿佛是把脸分成了两半,触目惊心,甚是骇人。显然是被人以快刀竖劈而成。
并且他说话也如刀那般快,“他气息微弱,脚步紊乱,显然是受了重伤。而神来一剑肖十六昨夜岂非正是被人掌劈头部。”
看来瞎子的耳朵果然要好过长着眼睛的人。
第四个瞎子脸上的疤痕像渔网那般密集,冷笑一声,冷笑道:“原来神来一剑肖十六不但剑法如神,更是练得一手铁头功。只是不知是肖十六的头硬,还是咱们的刀快!”
第五个瞎子没有鼻子,耳朵也少了一只,少了只右耳,嘶哑着说道:“当然是咱们的刀快了。一刀下去,精钢也能削成泥。难道肖十六的头会比精钢还硬?”
第六个瞎子的脸上若去掉刀疤,定是美艳的如花儿那般,阴阳怪气地说道:“肖十六的头当然没有精钢硬。”
第七个瞎子脸上的刀疤丑陋无比,而那张脸却比刀疤还要难看,一字一字道:“所以咱们一刀便能将他的头砍成肉泥。”
第一个瞎子的口气仍是那般冷,冷冷道:“那肖十六为何肯站着不动,任咱们的刀砍他的头?”
第二个瞎子的声音还是那般尖,尖声道:“因为他吸入了咱们洒在门窗上的毒粉,已不能动。”
第三个瞎子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如刀那般快,快声道:“何止是不能动,简直连话也不能说了。”
肖十六果然没有说话。
第四个瞎子还在冷笑,冷笑道:“那他为何不死?为何还能站着?”
第五个瞎子嘶哑着说道:“他吸得毒粉并不多,咱们撒的毒粉也不及原本的三成。”
第六个瞎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毒粉又为何只撒三成?”
第七个瞎子一字一字道:“毒粉越少,越能不被人察觉。而三成毒粉刚刚好,刚好既能让他察觉不到,还能让他全身无力。”
第一个瞎子冷冷道:“又岂止是全身无力,一炷香过后,定会立时毒发身亡。”
第二个瞎子尖声道:“所以咱们已不用出手。”
第三个瞎子快声道:“可我们还是要先用刀削下他的头。”
第四个瞎子冷笑道:“因为等到毒发身亡后,他的头会溃烂如泥。而咱们的雇主只要完整无缺的人头。”
第五个瞎子嘶哑着说道:“那咱们为何不趁现在砍下肖十六的头。”
第六个瞎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第七个瞎子一字一字道:“好主意。”
“好。”
“好。”
“好。”
“好。”
“好。”
“好。”
“好。”
第七个瞎子说完第七个“好”字,便再没有了任何说话之声,只剩下了快刀破空之声,仿佛天地间小院中也只剩下了这种声音。
只见七道如闪电一般快的刀光疾削向肖十六的脖子,七个瞎子人随刀动,也已跳到肖十六身前。
七人的眼虽瞎了,可刀却不“瞎”,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地削向肖十六的脖子,无丝毫偏差,竟比有眼的人看的还要准,准的可怕。
当真是没有眼睛的人在杀人时会比长着眼睛的人更可怕。
肖十六横眉冷视七刀削来,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眼都没眨。
他已不能动。
他身中剧毒,全身内外用不上任何力,就连眨一下眼的力气都已使不上。
看来他必死无疑。
其实就算他没有中毒,身上无任何伤势,也还是躲不开这疾削而来的七柄刀。
这七个瞎子的出手实在太快、太准、太狠,只用一刀,便封住了肖十六身上的七个重要部位。
七人七刀,已将肖十六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肖十六根本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看来他当真是非死不可,也当真是只死无活。
一刹那。
只一刹那过后,再没有了任何刀声和刀光,天地间小院中寂静的如坟墓一般。
如坟墓一般寂静。
更如坟墓一般可怕。
可怕是的肖十六居然没有死。
但最可怕的还是七人的刀非但没有削在肖十六的脖子上,反而砍在了一把剑上。
一把在没有间隔护手的剑,一把在江湖上寻常之极的剑。
剑却不在肖十六手中,而在小蝶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