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
“我说了我没事,还非要拉我过来检查什么身体,公司那边很忙的……”一个衣着低调却颇有品味的中年男人从走医院出来,被助理模样的人搀扶上一辆奥迪a8,他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无奈。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俊朗的眉眼同他有几分相似。
“如果要你每天都守在公司才行,要那群员工有什么用。”
“你不也是没事就泡在那个什么艺协大楼,你要是懂事一点早些接手公司,我还用这么操心吗?我……”车门被年轻男子关上,随后车窗却又降下来,“月诚,爸都是为你着想……”
“送江董事长回公司。”江月诚摆摆手,车子便开走了。
从他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身材高挑匀称,一头大波浪卷束成低马尾在身后,皮肤细腻光滑,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
“江会长。”她表情平淡,语气中却透着些讽刺,她叫李清瓷,是这里的医生,也是李陶的姐姐。
之所以对江月诚这个态度,是源于她对艺术这两个字的偏见,父亲李昇鋆被称为艺术家,为了女学生抛弃母亲,弟弟李陶,杂志上报道的年轻艺术家,整天花天酒地没有正形。
于是她成为了李家家族中第一个没有继承艺术事业的人。
江月诚是艺协的会长,可想而知在她心里的模样。
“李医生,我叫江月诚,你不属于协会,不必叫我会长。”
“江伯父血压还是偏高,一定要注意一下,没有别的问题。”
“谢谢。”
“对了,告诉李陶一声,前天他的一个小女朋友来这里做了人流,找我哭哭啼啼了半天,以后做缺德事的时候小心一点。”说完,李青瓷转身回了医院。
江月诚脸上表情并无变化,一边往前走一边拿出了手机,打给了母亲祝瑛美。
祝瑛美正在办公室里看着文件,见是江月诚的电话,连手中的笔都放下,面露微笑地接了起来,
“我爸回公司了,你劝他多休息,你自己也别太累了。”
祝瑛美笑着回应道:“我都知道,月诚,你也别太累了,这周末抽空回家来吃饭吧。”
“嗯。”
江月诚挂断了电话,拉开车门坐进那辆黑色宾利欧陆,手机随意扔在置物格里,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这车还是李陶强烈建议他入手的,说是格外适合他这种外表冷漠实则闷骚的老男人,江月诚虽然不太赞同李陶的说辞,但是对这车还是看的顺眼的。
毕竟整天开着骚粉色的兰博基尼到处招摇这种事只有李陶做起来比较和谐。
祝瑛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简短的通话,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是冷冰冰的样子,心里却比谁都重感情,尤其是对江星……
祝瑛美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名字,轻舒一口气,继续看起文件来。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从刚开始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到现在的坦然面对,祝瑛美也经历了一个脱骨般的过程。
对于姜满,也一样,她曾经恨死了这个名字,她的儿子江星有多爱,她就有多恨。
可在很久以后,她知道了姜满的母亲也去世了的消息,心又有了些动摇。
如今,姜满出狱,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祝瑛美自然也知道,她决定给她些帮助,也不至于一个人孤苦无依。
……………………
重新踏进六中的校园,姜满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滋味。
乔司海停好车便去追姜满,只见她停在了教学楼前,背影修长却略显单薄,纯白体恤天蓝牛仔裤,细碎的短发随风轻轻飞舞着,与这蓝天白云下的校园格外相衬。
“走吧,有我呢。”乔司海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几年前曾回来看过一次高中时候的班主任,后来班主任退休了,他也就没再回来过这里。
这个时间教室都在上课,走廊里安静的连脚步声都显得聒噪,二人很快便来到最顶层。
乔司海抬手敲了敲校长室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应答,“进来。”
看着进入办公室的二人,校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神态。
“打扰了张校长,您还记得我吗?我叫乔司海,也曾是六中的学生。”
“呵呵怎么不记得,两个月前我和爱人去医大一院的时候还看见你了,12届高考理科状元!”张校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同乔司海握了握手,目光紧接着就转移到姜满身上。
姜满微微颔首,“校长。”
“姜满啊姜满,”校长摇了摇头,声音竟有些哽咽,“两年前六中同时失去了两个最可能为校争光的好孩子,至今想起来我都觉得十分痛心……”
“张校长,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姜满学籍的事。”乔司海打破了忆往昔沉痛岁月的气氛,直入主题。
张校长重新坐回椅子,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姜满,你会来学校找我我其实是很意外的,但是有人似乎有预感你会来,给了我一封推荐信,真是不可思议。”
“推荐信?”姜满抬起头,见张校长从一摞文件下面抽出一个信封来。
“你在高中的学籍我们是不可能保留的,写封推荐信的人说是让你去艺协直属的美术学院,上面有详细的地址。”
姜满双手接过信封,心里自然充满疑惑,信封被压的很平整,正面只手写了“推荐信”以及“苏云鹤院长收”几个字,字迹飘逸隽秀,想象不出是出自怎样的人之手。
“你是个好苗子,姜满,这次既然又有了机会,一定好好把握,你要对未来充满信心,千万不要颓然啊!”
“那不打扰您了张校长,我们先走了。”乔司海扶着姜满的肩膀离开了校长室。
张校长点了一根烟自言自语道:“可惜可叹,可惜可叹……”
车里,姜满双手拿着推荐信满脸的不敢相信。
她在那里面待了两年,父母也都不在了,这信会是谁写的呢?
她恨不能打开一看究竟。
“看来我的提议还是对的吧,没想到收获了这样一份惊喜。”乔司海的目光忍不住细细打量她的侧脸,清丽的像一弯新月。
“我可以,再麻烦你带我去这上面的地址吗?”姜满转过头,正对上乔司海打量自己的目光。
乔司海急忙低头发动车子,“今天我就做你的司机,你说去哪都行。”
“谢谢你。”姜满把信封背面的地址给乔司海看,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路线。
艺协直属美术学院,虽然不是公立校,但却是出了名的难进,这里只接受自考的学生,要经过非常严格的文试面试专业能力测试这三项考试,三科分数比都要占总分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才有机会被录取。
在这里任教的教授全部都是艺术协会里的精英名师,自然学费也不便宜。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不用陪我折腾了。”姜满拿着信下了车,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地址上写的“洗墨楼”
院长室内,一扇山水屏风后,两人正对坐棋盘两侧。
“承让,您又输了。”执黑子的一方捏起身旁的茶杯轻啄了一口。
输了棋的人笑着摇摇头:“月诚,你每次到我这里来,又是赢我的棋,又是喝我的茶,还要冷着一张脸,下次我该提醒楼下门卫,只要见你就一律说我不在。”
“院长是在怪我了,那下次我来便需要乔装一番,带着茶来,还要假意输棋了。”
“漏了一项,还要加上强颜欢笑。”
“这恐怕晚辈我做不到了。”江月诚低眉,虽是这样说,却已然薄唇微弯,眸中含笑了。
“靠晚辈假输来赢棋,我这老头子也做不到呀。”
棋盘对面鬓发花白的老人叫苏云鹤,是艺术协会上一任的会长,对江月诚欣赏有加,他的长孙苏之函也是江月诚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苏云鹤意要再来一盘棋,却听办公室外有人敲门,急忙起身回到屏风外的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装作严肃的样子说了句:“进。”
姜满推门进入,年轻陌生的面孔让苏云鹤有些惊讶。
“请问您是苏云鹤院长吗?”
屏风后的江月诚正将黑白棋子重新归回棋盒,听到这声音,捡棋子的手停了一下。
没想到她动作还挺快的。
“你进的是院长室,我不是院长还能是别人么?”苏云鹤显然是对这个看起来略显青涩的丫头没什么耐心,不过这丫头长相倒是很清丽脱俗,让他不自主便想起了一个“雅”字。
姜满并没有被院长的语气吓到,而是走到办公桌前,从容的递出了那封推荐信。
苏云鹤疑惑地拿过信封,光是瞟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向屏风,轻咳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姜满,姜桂的姜,满月的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