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以后,刚入学的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大家的关系又融洽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山头也活跃了起来,亲属关系的,领导关系的,江湖关系的……还有穿梭于各派之间的“游民”“说客”。
化工行业高危险的特性,注定了男女工人比例的失调,草多花少。虽然工作难找,但凡有点别的出路的家庭,一般舍不得把自家的姑娘送到这个地方来,环境危险不说,对身体的伤害是无形的。这里将来要规划成本市一个大的化工园区,市内所有的高耗能高污染单位都要搬迁到这个地方来。多年后,这里很多女职工遭遇生育方面的问题,很多人多年不育,也有很多生命腹中夭折。据不完全统计国家放开二胎政策后,有些行业职工的生育失败率达到了惊人数值,环境污染难辞其咎。
现在培训班里有八朵金花,年龄跨越较大,从十八到二十五不等。这八朵金花在清河化工公司和金润化工公司多少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她们要的是通过这层关系谋个好的职位,例如保管员化验员之类的。于身体没有多大害处,于心理还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倒逼着这群大老爷们为她们展开激烈的争夺战。谁的老婆如果有个体面的工作,自己起码也算个干部家属,结交几个相熟的领导,日后提干什么的都还有个门路。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个例永远存在。
可是草多花少的局面实实在在的摆在面前,这场争夺战注定是激烈的,尽管多数人都卯足了劲,但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还未可知。这种事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搞定,还得拼爹拼关系,这是社会给他们上的第一堂现实课。范兵能够来到金润公司除了高中文凭,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后台和关系,和有些人相比心里难免有些不自信。
范兵对刘静的初次关心,就造成了啼笑皆非的结果,成为了他们这一届的“典故”。
那是一堂体育课。
“1!2!3!4!123!4!”
一群男男女女喊着震天的口号,围着操场做热身运动。看得出这群刚刚飞出笼子的小鸟还没有意识到社会的凶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美好向往。这应该是这个年龄拥有的宝贵财富,起码他(她)们还有憧憬的资本。
刘静今天格外安静,做完热身运动后,弯着腰朝操场边的石椅走去。旁边还跟着她同宿舍的姐妹李素梅,李素梅半搀扶着她。
其余的同学们三五成群的做着自己喜欢的运动,范兵谢绝了于洪庆邀他打篮球。慢腾腾的走向坐在石椅上的刘静,期间他多次不经意的晃动脑袋,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周围同学们对他的关注度。
从昨天开始,范兵就发现刘静有些不对劲,少了往常的活泼好动,下课后就趴在课桌上,很劳累的样子。
“怎么了?肚子疼吗?”走近了之后范兵问。
“没事。”刘静似乎对范兵的关心不以为然,说完这句话就拉起李素梅向踢毽子的女同学们走去。
范兵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不知所措,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的多情之举。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顺脚踢飞了地上一颗石子,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向篮球场走去。
虽然两人交往不深,但平常相互交流起来还是挺愉快的。今天刘静的态度和往常判若两人,冷冰冰的一副不待见范兵的模样,难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他对刘静的那些“非分之想”还停留在想象中,刘静也不可能知道啊!况且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啊,范兵困惑了。
年轻人,他不知道这是女人每个月特有的“待遇”,只不过轻重程度有差别罢了。
“传!传!快传!”
“杨鹏!快传!”
杨鹏不听于洪庆的指挥,手起球落,狠狠地砸向篮筐,稍微差了一点点,球没进。
“唉!不是让你快传吗!”于洪庆高声呵斥着杨鹏,对他的个人主义行为非常不满。
“用不着你唧唧!”杨鹏显然不满于洪庆当着这么多人呵斥自己。
“你……”于洪庆没想到杨鹏不给自己面子,一时哑口无言。
范兵看到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嘴上打的不可开交,心情难以名状。他也管不了他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求助杨鹏。
最终,篮球赛在于洪庆队大比分落后的状况下结束了。中午放学后,范兵又是敬烟又是给打饭,杨鹏实在受不了范兵的软膜硬泡,他答应给范兵去打探内幕消息。
最近杨鹏和李素梅的关系进展很快,可谓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在八朵金花中按年龄排名李素梅排行老大,性格大大咧咧,是个热心肠。她家庭条件是相当不错,父亲经营一家农资超市,收入非常可观。刘静排行最后,自从相遇李素梅就像亲姐姐一样关照着她。
吃过饭后,杨鹏去找李素梅,范兵回到宿舍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终于等到杨鹏回到宿舍,他给范兵带来了想要的“情报”,刘静崴脚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范兵不只是喜是忧。心中盘算着,很快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正式踏上寻爱之路。
傍晚打饭的时候,向来慢慢蹭蹭的范兵破天荒的插了队,以最快的速度取回两个馒头,一溜风地穿过学校门口向外跑去。门卫老头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筷子跟在他后面使劲喊,也没喊住。
当天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刘静的课桌洞里已经端端正正的放着一盒膏药和一盒消炎药片。
范兵甚至可以看到刘静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时那种茫然无措的神情。
范兵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主动去关心一个女孩让他体会到了不曾有过的甜蜜滋味。他等待着奇迹的发生,说不定刘静会给他一个微笑,或者是别的表示。
整堂自习课范兵都坐立不安,他脑子很乱,心砰砰乱跳,感觉脸上热乎乎的。笔尖机械地在本子上写着,至于写的什么,他压根没往心里去。他的眼睛的余光好像就没有离开过刘静,直到下课。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范兵期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看到刘静和李素梅肩并肩走出教室,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范兵猜想只要刘静和李素梅在一块她很快就知道这一切是自己所为,之前的无动于衷也许是她不确定那个“好心人”是谁吧。
范兵趴在课桌上目光始终盯着门口,因为激动他的手心脚心全是汗水,他努力强制自己静下心来,可是很难,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开始有些微微发抖。
等待,煎熬着他的灵魂。因为激动他的呼吸节奏混乱起来,汗水渗出额头湿漉漉的,眼球和眼窝火辣辣的。
这时刘静和李素梅走进了教室,范兵刻意把目光往别处一撇随即又落在了两人身上,他生怕错过某种“馈赠”。除了李素梅那张诡异的笑脸外,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刘静连瞟他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范兵被眼前的状况给搞糊涂了。
他回过头来一想,毕竟人家是女孩子,害羞是正常的。刘静没有特别表示也许是还没准备好呢。来日方长,他相信付出真情一定会融化了她的心。从现在起他决心像杨鹏那样,学着外向一点,多在班里表现一下自己,不能再见了女人就是脸红。不然后果相当难料,班里癞蛤蟆多,天鹅少啊,最后谁能吃到天鹅肉还两说。而且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不觉轻笑出声来。
后来,“肚子疼,贴膏药”这件事在同学们当中渐渐传开了,搞得范兵相当尴尬。
八朵金花很快就被“瓜分”完毕,抢到的不敢放松警惕,没抢到的更是虎视眈眈。其实,抢没抢得到只不过是自我感觉罢了。
大花李素梅被杨鹏牢牢占据,应该没人惦记。二花人高马大,和于洪庆也算是绝配。三花像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文艺范十足,班长李佳槐捷足先登。四花仇和飘然洒脱,不食人间烟火,生人勿近。五花杨文娟真如雾里看花,阴晴不定,游离于多个男同学之间,最终被庄大强俘虏。六花单丽美寡言少语,也有人喜欢有人疼。七花疯疯癫癫,被二班一男的拐了去,事实是他俩初中时就谈上了。
八花刘静处境最为微妙,除了范兵在追求外,她们一个村的朱云龙有事没事总爱往她眼前凑,除了放学一起回家,还有人看到两人去小饭馆吃饭来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些隐隐约约传到范兵的耳朵里去。范兵在意也好像没在意。
技校同学们中很多人有过社会阅历,李素梅,张连波,杨鹏,朱云龙等都不是第一次参加工作,他们或多或少接触过社会,更懂得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技校管理理所当然不能和高中同日而语,不再注重文化课学习,学生只要没有过分的举动老师们不会强制管理。谈恋爱仿佛成了学生们的主题,很有点大学的味道。
一堂微机上机实习课,杨鹏,刘静,李素梅和范兵,他们几个挨得较近。杨鹏和刘静初中分流后,上技校学的计算机专业,操作起来得心应手。范兵就不行了,开机倒没问题,关机还摸不着头绪,范兵笨手笨脚的操作word系统。杨鹏紧挨刘静俩人有说有笑,慢慢杨鹏的手不老实起来。起初只是借探讨之名无意触碰刘静握着鼠标的手,后来干脆搭在她手上不放。刘静小脸绯红,很尴尬地看看李素梅和范兵,急忙抽回握着鼠标的手。
李素梅和范兵眼盯屏幕各自忙碌着,根本无暇顾及旁边发生的一切。
“滴滴滴!”微机室里,朱云龙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传呼机响声不下于十几次,朱云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清河场部大院门口,离着着公路不远的地方有个ic卡公用电话亭,一名穿着深绿色上衣的女子一遍遍地重复拨着一串数字。她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太阳一点点地偏西,她只有蜷缩在半封闭的电话亭里,抵御扩散开来的凉气。失望使她越来越焦急,拨动数字的间隔越来越短。
太阳落山的时候,技校门口出现了她的身影。“大爷,这里有个叫朱云龙的吗?”她隔着门卫的窗玻璃,小声地向正在吃饭的老头问。
“姑娘,有事吗?你找谁?”老李头放下筷子,一手掐着啃了半边的馒头,一手开了传达室的门。“天冷,快进来。”老李头把姑娘让了进来。“吃饭了吗?你找谁?”他刚才没听清她说的话。
老李头这么一问,她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低声抽噎着。一天来,她多么希望这些关心的话由朱云龙来说。她整理了一下单薄的外套,逼回眼中的泪水,“大爷,我找朱云龙”。
老李头也大概猜出了发生了什么。“几班?我去给你找找!”
“我不知道。”“好像高中班,具体几班我不清楚。”她基本恢复了平静。
老李头正好看见秋荣推着自行车走来,“秋老师,等等,朱云龙在你们班不?”
“在啊,怎么了?”
“没事,你走吧!”老李头看了看坐在里面的女孩子,她很紧张的样子,她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吧。秋荣笑了笑,骑车远去。
“谢谢你,大爷!”
“谢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那臭小子。”
还没等老李头从教室走到门卫,朱云龙就扯着张邵云出了学校门口。
朱云龙非常生气,他劈头就问“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打传呼也不回,我害怕。”
“我在上课,不是和你说好了,星期天去找你吗?”
“可是我害怕!呜呜呜呜!”张邵云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粉拳打在朱云龙的胸前。“我怀孕了!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来想办法!”朱云龙搂着她的肩膀朝远处走去。老李头看着外面的这一切,无奈地摇摇头,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朱云龙一夜未归。关于他的桃色新闻不胫而走,沸沸扬扬。这段时间他也没再纠缠刘静,范兵心中窃喜。
秋天的味道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浓重,早晚温差拉大得添衣了。星期天范兵回家,到镇上的集市买了一件泛土黄色的夹克服,理发顺带刮了个脸。鬓角和腮上颌下的杂毛经过一清理,顿时神气了不少。
范兵和刘静的关系在慢慢拉近,老师布置的作业范兵总是第一个完成,优先送给刘静抄写。怎么说他也是科班出身,相比靠关系进来的同学,他水平高了不是一星半点。技校课本上的知识真的难不倒他,什么苯啊烃啊什么的,这在高中都是小儿科。刘静也很享受这种优待,就差感激涕零了。
星期五下午放学,他们开始相约一块骑车回家,这次不再见朱云龙的身影。这群略带世俗的孩子们在路上高谈阔论,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他们已经开始眷恋技校的这种生活,甩掉了无边无际的练习题,没有了因为比谁少了一分而捶胸顿足的烦恼,剩下的那点担忧现在倒觉得不算什么。
对范兵来说最最盼望的事情,当属返校那天下午在公路上对刘静望眼欲穿的等待。刘静拗不过范兵的一再邀请,答应两人共用一辆自行车去上学。。再说自己省力气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别人怎么评价那是别人的事,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还不至于封建到让范兵用自行车驮个一两回就没人娶,或是非要嫁给范兵不可的地步。再说现在的年轻人亲个嘴什么的都很正常,何况让自行车驮个几回呢。
他们约好时间,因为刘静的家离学校还要近一些,所以范兵总要提前从家里出发生怕错过了和刘静单独相处的这段美好时光。他宁愿在公路上多等上一个把小时,现在对范兵来说等刘静的这段时间也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这里面寄托着他的希望。
看到刘静背着书包款款走来的身影,范兵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需要强制自己镇定一下。
“来了,累不累。”看到刘静走到身边范兵一边接过她的书包一边说道。
“嗯,没事,等急了吧。”刘静用小指随意理顺了一下刘海说到,她的额头微微出汗。范兵看刘静这个妩媚的动作别提有多高兴了
“没事,刚来一会儿。”
“走吧。”
“好。”
“要不以后我自己骑车吧,你这样很累吧。”刘静很不过意的说。
“不用,不累。”说着范兵跨上了自行车,刘静单手扶车座,弹跳坐上了后座,两人慢慢向前驶去。
这时候范兵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也顾不得刘静怎么想,反正他感觉美滋滋的。他尽量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和刘静说话的时候不至于气喘吁吁,让人觉得体格不行似的,说不定这样人家以后真就不让他捎带了。
范兵把车骑的很慢,他得慢慢享受这种感觉,后面追上来的同学经常吆五喝六的这从他俩身旁呼啸而过。这让刘静有些难为情吧,不住的催范兵快骑,甚至威胁他骑得慢就让别人先带着走了。
范兵可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能在别人快要追上的时候快蹬一会儿,两个人的重量怎么也撵不过人家。要是这时候有辆摩托车就好了,同学张建村就有一辆,班上的好几个女同学星期天放学时都提前预约带着她们的,她们的胳膊把张建村的腰勒得那个紧啊,真让人羡慕。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每当快骑一会儿自由滑行的时候,坐在身后的刘静身体的某个部位总要有意无意的碰撞自己的后背。软绵绵的感觉,令他难以名状……
这时的范兵倒希望后面多几个赶上来的同学,给自己个快骑的理由。有时范兵趁没人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耍点小聪明,突然加速然后减速,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想当年他的物理学得相当不错的。这时总惹得刘静一阵嗔怒,然后就是不自觉的去搂范兵的腰,还有细小的拳头温柔地砸落在范兵的后背。范兵太受用这种感觉了,此时的他已经多多少少丢弃了那些少年的含蓄了。两个人的世界多么的美好,四十里的路程又是那么的短暂。美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不过他总感觉两人之间还是存在隔阂,范兵总共捎带过刘静三次,刘静每次都一板一眼的坐在后面,连范兵的腰都没主动揽一下,最多就是上车时拽一下范兵的衣服,这让他心里感觉总少了些什么味道。
大地披上了金黄色的衣裳,劳碌了一年的农民每个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他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操劳带个自己的创伤。田间地头一片繁忙的景象,棵棵大豆饱满的粒夹里蕴藏着希望,苞米张开嘴唇露出一排排整齐的牙齿诉说着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是的,有什么比收获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呢。范兵仿佛也要收获他的爱情了。
在入学到分配入厂的这段时间,范兵开始跟同学们学着抽烟喝酒,当然是小范围的小打小闹。各人从家长给的那点生活费里节省出来,买点咸菜花生米之类的,再买上一瓶白酒或是一捆啤酒,然后就慢慢整上点,打开了话匣子。有几个年龄大点的,以前混过社会的男同学,手头有些个人存款,也会隔三差五买个烧鸡鸭脖什么的下酒,引的周围同学都愿意去沾光蹭点。争着要唯他马首是瞰似的,他们也享受这种当老大感觉,不觉中牛皮又吹大了一些。
范兵的人缘还不错,多数时候他们喝酒时会喊他一声,他也不会空手前往,多少买点下酒菜或是一两盒烟。喝酒这习惯也伴随了他好久,而且每每成为缓解压力的借口。
这天吃完晚饭后回到宿舍里,于洪庆递给范兵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最近跟刘静关系怎样?”于洪庆先说道。
“不怎样,他自己骑车子来上学,不用我驮着了。”
“呃,吵架了?”
“没有,我哪敢啊。”
“那是怎么了?”
“不知道,他好像不急着找对象。”
“也是,人家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我可以等。”
“哈哈哈,你傻啊。说不定人家没看上你呢?”
这句话戳到了范兵心里最担心的那块,他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
两人默默地抽着烟……
莫不是于洪庆有事瞒着自己,短暂的甜蜜后,两人关系并没有进一步发展。表白的话范兵还羞于出口,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也没有经验可循。其实还是自卑心理在作祟。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女孩,阳光活泼,他渴望向她敞开心扉,可是刘静总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他无法窥探她的真实想法。也听到了一些有关刘静的风言风语,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那又怎么样,刘静又不是他的私有财产,严格意义上说他们除了同学外还真没其它关系。
理儿是这个理,范兵也很明白,可是心里还是积攒着一块大疙瘩。他们两个之间要走向何处,还是个未知数。确实,正如于洪庆所讲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晚饭后晚自习前的一小时是自由活动时间,男生大部分躲在宿舍抽烟,女生有的织织毛衣,有的凑在一起闲聊,她们好像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范兵抽完一支烟,想出去透透气,他独自来到操场上,找了个草坪茂密的地方躺了下来。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秋收后残留的一大片玉米地,干枯半干枯的玉米秸秆稀稀疏疏或站或跪地散落在落日的余晖里,很有几分残兵败将的感觉。天空中几簇云朵组成的狐狸图案变换着形态和面部表情。一会撒腿奔跑笑逐颜开,一会儿左顾右盼心事重重,又过了一会儿面部表情狰狞无比,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范兵的心随着云朵的变化起伏不定,为这只小狐狸的命运担忧。天渐渐变暗了,好在一阵风吹来,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范兵打了个冷颤,坐了起来,模糊中好像两个人影从操场北边的玉米地里闪过。他没看清,也不确定是人影还是两只猫呢。
校园里静了下来,晚自习要开始了,范兵弾了弹身上的杂草快速走向教室。
范兵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拿出电工课本准备做作业。他无意中瞟了一眼刘静的座位,是空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仿佛被扎了一下。他也无心做作业了,干脆扔下书本,趴在课桌上瞅着门口的方向。
“你还不写吗?”同桌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范兵。
“呃!”范兵玩转着手中的圆珠笔心不在焉的回答。
“发什么神经。”
不多时朱云龙和刘静一前一后闪进了教室。
“喀吧!”范兵手中的圆珠笔瞬间折断,断茬划破了手心,鲜血从紧握的手指缝中渗出,他都没有感到疼。(手心的疤痕!)
他似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联想到操场上看到的人影,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切。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知道晚自习是怎么结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宿舍,范兵的脑子很乱。夜深了,他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用不太熟练的姿势抽掉了仅有的七颗烟卷。出了门口在西墙边的大树下撒了泡尿,肚子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呕出来。
回到宿舍,黑咕隆咚中舍友们睡姿各异。杨鹏面部朝下趴在床上,双手和双脚笔直的挺着,哈喇子打湿了枕巾,这是要入水的节奏啊。于洪庆仰面朝天,左腿耷拉在床栏上,右腿搭在床头做奔跑状,这是在比赛吗。
躺回自己的床,迷迷糊糊中范兵来到了一片玉米地,四周静悄悄的,连蝈蝈的叫声都听不见。忽然他感到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两团软绵绵的东西贴上了后背,一阵香气随之而来。转过头去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两片温润的嘴唇随即跟了上来,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范兵身体起了反应,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想要挣脱,可她就是不松手,他使劲的将她拥入怀中,手穿过衣服游走在她的后背……
“唧唧唧唧唧”一阵刺耳的蝈蝈叫打破了这宁静。她从他怀中挣脱缓缓飘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伸手去追,却迈不动腿,他努力的想看清她的脸,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一个激灵,范兵醒了。好一个温柔的梦啊!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技校的隔壁就是金润化工公司的生活区,在生活区的旁边有一家小饭馆。饭馆的屋山头上隐约可以看出一个五角星的形状,五角星下的字已模糊不清应该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典型的时代产物。一个腿部残疾的老板,一个能说会道风风火火的老板娘,三间半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和几张饭桌组成了这个饭馆的全部。这家的儿子小杰星期天或放假的时候偶尔也会来帮忙。
这里是方圆几里唯一的饭店,饭店的招牌菜是炒腊肠,每当夜幕降临饭店周围总会弥漫着炒腊肠的香味。劳累一天的盐工们下班后,三三两两相约来到这里点个腊肠,土豆丝,花生米,每人一瓶大曲或是白干,在吆五喝六中下肚了。伴随着美酒佳肴一天的劳累远去了,明天又是充实的。
后来分到单位后,范兵和于洪庆也经常光顾的这里,多数时候两个人点两个青菜喝几瓶啤酒,肉菜是一般不点的,贵!对酒当歌,抒发着对高中生活的眷恋,对现状的无可奈何,还有对未来的向往,对进入金润公司后不确定性的担忧。
这天下午下课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不用上晚自习了。范兵约于洪庆来到了这里,破天荒的点了一份腊肠,一份土豆丝,一包啤酒。还是十瓶一捆的那一种。
“你和刘静的关系怎么样了?”于洪庆一边倒酒,一边问到。
“不怎么样。”范兵端起酒杯,朝于洪庆面前一送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慢慢的冷静下来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在一起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友谊的小船不能说翻就翻。即便做不成恋人,朋友还是要做的,何况他还没有认输呢。
“你啊,还是你想点实际点的东西吧,别一天到晚净想着找媳妇,才多大啊。”于洪庆也喝干了。
“哎!”范兵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才喝了两杯范兵觉得脑袋发木,肚子里发凉,有种东西往上涌的感觉。
“嗝!”他倒了口啤酒下肚后反上来得气。
“哎,没戏。”范兵接着说。
“没戏就没戏吧,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守着这根草。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这还没上班呢,就想娶媳妇。”
“你不想吗?”范兵一脸的无辜
“你傻啊,谁和你似的。”
“真的?”范兵还是那副傻傻的表情。
“我有必要骗你吗。我得先立业,再成家。”于洪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男人有了权力,就有了金钱和美女,到时候我还得挑挑选选。”
还别说于洪庆的这句话后来竟成了小三横行,二奶满床的真实写照。范兵低头玩转着手中的空酒杯……
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