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小乔与黎珊等人正趴在案上笑作一团。那边帝君“犹豫再三”,终于“无可奈何”地首肯了高建瓴的请求,命人布置笔墨纸砚等物。
高建瓴与松本互行一礼,便分别走向自己的桌案。
桌案被置于殿中的一处玉石阁台上,略高于平地。
二人案几相对,暗含同台斗艺之势。
众人只见松本平息静气,挥毫泼墨,举手投足潇洒恣意,确有大家之风。
而那白衣翩翩的男子亦是面容沉静,不复方才嬉笑模样。
那专注的神情和刚才判若两人。
一缕黑发自背后划落至男子刀刻般的侧颜,众人一时都有些恍惚——这是,仙人么?
“对了,”景宸对景寒道,“你怎么会说甄密话?”
景寒正把一颗葡萄丢到嘴里:“这有什么奇怪,皇兄,你莫非忘了,我在西北打了多少年的仗。”
景宸沉默不语。
景寒道:“西域诸国语言都差不多,我行军时曾在大漠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别的虽不记得,语言却不曾忘。”
景宸心道原来如此。
又道:“漠上生活?没被羌人逮到过吗?”
“逮到过一次,所以我尤其畏惧羌人。”景寒半真不假开玩笑道。
另外一头,小乔也正与黎珊等人闲聊。
“我怎么没听到过你们夜间讲话?”黎珊疑惑地看着小乔与李思涯。
“你啊,”李思涯笑道,“在一旁睡得跟一头猪一样……”
严以柔跟着笑道:“原来小仪睡觉那么死啊……”
“吭。”黎珊转移话题,“那西域舞呢?你怎么说你也会,不会也是我哥哥教你的吧?”
“嘿嘿。那是跟舅父学的。有一次他不是给我们讲过,他途径那个什么地方,反正也是西域的某处,他对我们说那里的人跳舞有多么的奇特好看,他还特地在那里跟他们学了几天的舞蹈。我就硬要他教我……”
黎珊惊奇地睁大双眼:“你才来伯府多久啊,爹那么忙,你竟然还能捡得他的空隙!”
“哈哈……”小乔挠头,“个人爱好比较广泛嘛……”
刚不小心说漏了嘴,只能先这么糊弄过去了,希望黎珊回家前就赶紧忘了此事,莫去找舅父佐证。
“是不务正业吧。”黎珊笑道。
“喂,你这可是把舅父也骂进去了啊。”
“没有,我说的只是你。”
“哼,”小乔不屑甩头,“技多不压身。不然有人找你比试,你怎么办?”
“我装腿疼。”
“……”
说话间,松本与高建瓴都已完成了画作。
立即有侍从上前将画作阴干,又张于玉板之上呈现给众人。
松本的画作确实磅礴大气,挥毫千里。
所画乃山川万里,苍翠掩映下又以数笔勾画出一户山里人家,似有若无的炊烟自屋顶升起,叫人见之便生亲近之意,直想往那画中去了。
“好。”帝君带头鼓起掌来,确实发自真心。
小乔向高建瓴望去,只见他面含笑意,在看到松本的画作时也露出赞赏的神色。
“高建瓴会画什么呢……”小乔喃喃自语。
“我们来打赌如何?”黎珊道,“谁猜对了就可以指使其他三人分别为他做一件事情。”
“好啊。”小乔最先附和。
“我赌是山峰。”小乔笑道,“若是山上单一的景致或者草木也算。”
“那我便猜,他画的同松木先生一样,也是山河万里,苍山点翠。”严以柔道。记忆中确也见过不少高建瓴关于山水的画作。
“阿咪。”黎珊似不屑猜测,破罐子破摔,说完自己也笑起来。
几人都不禁嬉笑出声。
“唔……”李思雅沉思,“怎么感觉都被你们说完了呀,难怪黎珊只能说是阿咪……我猜他画的是我!”
女孩子们捂着嘴大笑。
画卷之上,墨笔勾勒出四个少年人的模样。
当中的少女巧笑倩兮,目光灵动。面上纯真的笑靥仿佛甜到人的心底。
在她身侧,则是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一个谦谦君子如云中月,一个玉树临风似山上松。再一侧,则是一个面容绝美的少年,眉目隐隐透出与作画者相似的绝代风姿,却绝不是同一个人。
众人透过画作,仿佛能听到四人谈笑的声音,绝美少年的发丝还在轻舞,少女的眼波似乎仍在流转,华服少年手中的葡萄正滴下津甜的汁液,面前的酒盏闪耀着光辉……
没有任何色彩,却有着最令人炫目的万紫千红。
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凝神。
松本先生当先回过神来,对着面前恍若仙人的白衣男子郑重一揖到地。又对着帝君拜了三拜,嘴中说了一串瀛洲语。
众人见他改行大夏礼仪,只听翻译官道:“松本先生说,他自四岁开始学画,至今已有六十余年。二十八岁上便被公认为是瀛洲第一画师。不想竟输给了一个不过三十余岁的年轻人,但他输的心悦诚服。果然天朝大国,松本先生表示心服口服。”
帝君还未发话,松本先生又向明野王子深鞠一躬。忽然一头撞向玉石柱。
众人惊呼,眼看一场盛宴立时就要染血。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玉石台上,高建瓴轻轻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似说了一句什么。
松本先生目中忽然露出震惊的神色。
高建瓴对他轻笑着点点头。
松本先生面色虽仍黯然,却已无死意,当下又对高建瓴深行一礼,转而回到自己席中。
众人虽看得莫名,但也好在没有血溅当场,败了兴致。于是欢歌继续,多国进献,却再无人敢挑战大夏神威,气氛倒也和乐。
寰宸殿内,帝君遣散宫人,仅留玄凌远远相候。
几人席地而坐。
“怎么忽然来了?”帝君说道。
“帝君。”高建瓴撑着脑袋斜躺在地,长发如瀑飞悬,他轻轻笑道,“我帮你带了那么多年孩子,好不容易将他们一个个的都拉扯成人,你这没良心的非但不来看我,还修书一封就将他们全都召了回去,我自是来与你抢人的。”
“……”帝君语塞。
景寒极少见到陛下如此窘态,暗自偷笑。
高建瓴转而瞥见他辛苦憋笑的模样,复道:“小没良心的,一走月余,也从不知传信回来。”
“我以为二哥传了。”景寒无辜道。
“我以为你传了。”景宸道。
“罢了,都是懒鬼。”高建瓴笑道。
“对了,老师。”景寒问道,“今天那个松本先生,后来怎么忽然不想死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高建瓴笑道:“你猜。”
这几日,小乔发现自己成了金陵城里的红人。
建安伯府的门槛都险些被送礼的人群踏破。
“真是麻烦啊……”小乔对着成堆的礼物感叹,“到底是哪只眼睛里瞧出来,陛下看重我的,不过就是景寒的一番胡言乱语罢了……”
她与他的交情,可远远没到那么“深重”的地步。
黎珊拈起一个细小的花钿:“来,贴上。”
“不要,要贴你自己贴。”
“嘁,我贴就我贴……好看吗?”
“哈……”小乔笑得直不起腰,“你去给你哥哥他们看看。”
“还是算了……”黎珊将额上花钿取下收回盒中,“这种东西,让玉儿戴着玩还差不多……”
“噗。”小乔更加失笑出声,“干嘛,你就不是姑娘家啦?”
黎珊却自顾叹道:“不公平啊,你也就算了,玉儿这家伙也越长越美,把我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怎么?是哪个原来围着你的小帅哥,现在不围着你,转而围着别人转了?”
“得了吧,你尽瞎说,也不害臊。”黎珊说,“真要说起来,老有人让我给哥哥递东西,才真是麻烦……”
小乔说:“讲起来,我也帮人家给他递过东西,就是让你转交的那次。”
“啥?”黎珊放下手中摆弄的小玩意,抬头看她,“那封信,不是你给他的啊?!”
小乔欲掐死他:“当然不是!我天天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干嘛要给他递信!!!你不会说是我写给他的吧?!”
“时间太久,我也不记得我怎么说的了……”
“……”
“放心,里面应该会有署名的……”
“那万一没有呢?”
“你那时好像也没和我说是谁写给他的呀……”
“我以为你会看……”
“我可是君子……”黎珊越说越小声,“怎么会随便偷看别人的信笺……”
小乔快哭出来:“那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
黎珊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你问什么呀!”小乔恼怒地捶打她。
“哎哎,乔烟。”黎珊捉住她手,“咱们这么长时间交情了,别因为一点小事动手好不好!”
“小事?”小乔气道,“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他本来就够不待见我的了……”
黎珊心道这女人真是麻烦,一咬牙:“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小乔颓然趴在桌上。
黎珊大感头疼,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不会误会的!”
“为什么?”
“字迹呀……”黎珊说,“他应该能够认出那不是你的字迹吧?”
小乔额冒黑线:“你凭什么认为他能认出来?”
黎珊心虚了会,说:“我有办法,来,我们这样……”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名门女师》,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