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里,媚儿的脸挨上风云啸的手。那双手,纤长,柔弱无骨。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无限的风情。就连我这听墙角的,看在眼里,都觉得身心俱醉。那么,身为皇上的风云啸呢?在触摸到那双柔荑的时候,是不是凉凉的,滑滑的,像一副上好的丝绸,足以引燃他的腾腾烈火。
那么,风云涌呢?
只听风云啸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媚儿,你倦了。”会不会认错了人?他把自己当成了谁?皇上,难道是先皇么?
如果没认错,她又想做什么?难道……
一份猜疑,两分激动,让久经情场的风云啸也不免手微微有些抖。他很快镇定下来。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媚儿却摇摇头,一行清泪从长睫毛中滚落下来,滴到风云啸的手上,像盛夏时分的雨珠落在久旱的泥土里。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有家归不得,有夫不能守,有子不能保,有女不能依。甚至,她的子女也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受到牵连和惩罚。
她本以为,逝去的人都逝去了,她躲在这如同世外的清净世界里,可以清净无为的为自己物罪行反省祷告,吃斋念佛,那么,就不会再有人提起前尘往事,那么,她们也就应该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美好生活。
却原来,还是自己太天真。
近三十年的生命,她还是天真。从前,现在,甚至有可能将来,都将因为天真,所以受伤。
媚儿握住风云啸的手,说:“皇上,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媚儿,你在说什么?”
她一直不肯睁眼,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你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风云啸身子一震,继而轻笑道:“媚儿,别乱想,我想要的,是你的爱。”
“如果能给,早就给了。我已经没有了爱,剩下的,就是摆在你面前的我自己。皇上——”媚儿欲言又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她睁开一双水眸,坐起身,盯着眼前的风云啸。
风云啸问:“媚儿,你想说什么?”
她摇摇头说:“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怕,怕到最后,究竟谁辜负了谁。”
风云啸沙哑着嗓子说:“媚儿,我对你如何,你一直看在眼里,不是吗?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不肯相信我?”
“不,不是不肯相信。”
我的肩被大力握住,像是要揉碎了我的骨头一样。我吃痛侧头,风云涌的眼睛凌厉如同鹰隼,在暗夜里寒光闪闪,像是要吃人一样。我刚要出声,他的一双大手毫不客气的捂住我的嘴和鼻,然后另一只手像是揪小鸡子一样,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出了院子。
好吧,我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可是老大,我心情也不好。半夜三更的跟他老人家见什么皇上,谁知道在墙根下听了半天,他不进去反倒又匆匆的回去,还要受这种非人的待遇。恼!明明与我有关的什么秘密,却只听到了开头,而没有结尾。恼!更可恨的是,我无法呼吸,连求救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我好不容易才伸出自己的手,在他腋下的胳膊处使劲的拧下去。我的力道虽不大,他的肌肉虽然强健,可是我掐的太是地方了,饶是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还是因为吃痛而放掉了我。
我先发制人,怒目而视,说:“你想闷死我啊。”
他的手像蒲扇,哗一下盖在我脸上,就将我的脸遮住了大半。见我小脸通红,他收回了手,冷冷的哼一声,很不屑的回答说:“本王是怕你这笨女人出声泄露了行踪,你想掉脑袋,本王可不奉陪。”
要听墙角的是他,没见到皇上就擅自离开的也是他,这里有我什么事?来的时候我是不情愿的被逼来的,走的时候是被人拎走的,哦,敢情违了圣旨要掉脑袋了就是我的事了。这简直是肆无忌惮的反咬一口,倒打一耙啊。
“你——”我气极,此时顾不上尊卑,反唇相讥道:“我是笨,可仍然知道争取自己想要的,才不会不明不白的就放弃。”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发怒,可是他只悻悻的哼一声,迈步朝前。我喊他:“喂,就这么走了?”
这可是抗旨啊,他不怕真的掉脑袋?不过貌似那里将会发生着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我们若去,定然打扰了某些人的雅兴,他一个不高兴,我们两个说不定还是得掉脑袋。管你什么亲兄弟,这时候就是亲娘也不成。
他不理我。
我追上他,拽住他的袖子,说:“喂,你倒是说话呀。”
他一甩,道:“我不喜欢聒噪的女人。”
我气结,道:“你这种人,闷葫芦一样,问你十句,你有九句不答,别人怎么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幸亏是我,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被你给逼疯了。”
他很不屑的瞅了我一眼,说:“你若是疯了倒比现在顺眼些。”
我昏倒。他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则针针见血,扎在我身上,每针都是疼的。算你狠。
和他一起乘车回府,他又是一副冷面面金刚,我则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媚儿……兰儿……她是谁?”我忽然想起我爹说我娘叫林媚娘,我的心一颤。不可能,不可能。我娘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在皇宫里。而且,她若是活着,也是半老徐娘,怎么会被皇上风云啸看中?还有,我记得醉酒那次,风云涌梦里喊的也是媚儿,还有媚姨。
我轻声说:“这媚儿,究竟多大年纪?皇上多大年纪?”
头上一痛,我回头,怒视:“又怎么?”
“本王要休息,别在这里嘀嘀咕咕。”他完全不像个做了坏事被逮着的样子,说得理直气壮。
我揉了揉头,心中叹道:“好吧,好吧,你不让我直接问,我曲线救国,我就不信,没人知道这其中的脉络。”
他虽则闭着眼,却忽然开口说:“别把自己当成一个睿智的探险者。”
哼。我哼一声,心想:你不也就是拐着弯的骂我是笨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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