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自云层之间坠落而下,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上的水渍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血一般的颜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我要死了。
在无限接近地面的过程中,时间都好像减缓了流动的速度,一切景色的流动都变成了慢动作。迄今为止的每一个经历的场景都被拼接在一起,火葬场,千雪,医院,图书馆,灵符,被撕掉一页的灵符书……
仿佛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华丽而危险的真相。
当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强光顿时洒落了整个世界。睁开眼睛的瞬间,当有些泛黄的天花板进入我的视野当中时,我才朦朦胧胧地从梦境当中醒来。
出租屋当中的吵闹一如既往。完全听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在嚷嚷些什么,但是每一个音节涌进我的脑海当中时,都不由得头痛欲裂。
“听好了啊,小千雪。在这个锅盖完全打开之前,其中的煎蛋处于一个煎熟了和没煎熟的量子叠加态当中。”
“嗯。”
“因此,只要我们不打开锅盖,这个煎蛋就会永远地处于既不是生的也不是熟的状态当中。一旦我们打开锅盖观察,这个量子叠加态就会坍塌到其中一个结果上。”
“嗯。”
“嘛,对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呢。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哟。”
声音似乎是从厨房传过来的。而那个得意洋洋对着千雪普及一些莫名其妙知识的声音,毫无疑问是阿雅的。
我说,你到底在给小孩子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该怎么说呢,这女人得意忘形的时候感觉真欠扁。
“好,我们现在就要让这个锅内的物质坍塌到一个维度上了……你懂我意思吧?”
“那个,阿雅姐姐。”
“嘛嘛嘛,总之,现在就是展示奇迹的时刻……嗯?怎么了?”
看上去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见多识广”当中不能自拔,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飘飘然的。
“那个,煎蛋,好像已经糊了。”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千雪!快点拿水来!!要是这个锅再毁掉的话我会被夏桐前辈活生生撕了的啊!!!”
喂!我有那么可怕吗?!
话说回来,上一次把锅给炸了也确实是她的错。毕竟这个恐怖的女人拥有把爆米花做成塑胶炸弹等级的能力。为这件事差点就被房东给赶出这片街区。
不过,对我来说锅变成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吵死人了!你们两个!”
尽管是大清早,我还是动手给了阿雅和千雪两人的脑袋上一人一拳。
“……前辈,你真的假的……”
“绝望了,我对这个惩罚还要连带责任的世界绝望了……”
天啊。
我怎么会和这么两个活宝住在同一屋檐下。
“收拾动作麻利点儿。我们要准备去见叶颜秋了。”
我不由得扶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差点儿就被她们俩闹腾耽误了正事。
“我说……你是认真的要把小千雪给送走吗?”
阿雅抱着千雪纤细的躯体,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这边。虽然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不过,白易阳的警告依然在我的心中萦绕不去。
真正应该注意的或许不是一直进攻我们的幽灵,而是一直成为攻击首选目标的千雪。
幽灵不会毫无意义地单纯对某一人发起进攻。仅仅是想到这一点,就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如果是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的话……
“喂,前辈,别发愣了,该走啦。刚才还催命一样催着我们收拾东西……你说对吧,小千雪?”
“……”
千雪的对她的回应是用力地点了点脑袋,同时把双颊用气涨的鼓鼓地,对着我瞪了过来。
在我拼死拼活四处奔波的期间,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意外地要好。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没时间再和她们二人斤斤计较了。本来就耽误了不少时间,接下来更应该把重心转移到正事上才对。
于是,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我们三人勉勉强强地抵达了预定目标的车站前。但不曾料到的是今天一路上非常顺利,既没有一如既往的市内大堵车,也没有突然接到的加班通知。因此,竟然意外地比预定时间要提早到了不少。
甚至连刘辉都还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现在怎么办啊。”阿雅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颇有几分鄙视的意思。
没办法咯,到旁边的商场里打发打发时间吧。
虽然说我本来就没打算买东西罢了。
选择这里有一大好处,就是可以蹭书报栏的杂志看,就算站的很久,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被工作人员给赶出去的地步。
已经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的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就直奔了书报栏,随便从上面扣下来一本小说集,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随手翻动起来。
“姐姐。”
“嗯?”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发觉千雪正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抱着一顶挂着粉色丝带的遮阳帽。在我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便将手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随即两手抓住帽檐,在原地对着我转了一圈。
“……好看吗。”
咦。
嘛,说到底果然还是个女孩子啊。
如果不是每天都在抱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啊,居然笑了。
似乎,这是从见面以来,第一次看到千雪露出笑容的表情。
“……嗯,很可爱。要买下来吗?”
难得看到她露出笑脸的样子,稍微破费一下应该也不要紧。
“……”
话音未落,某个傻里傻气的声音便打断了我和千雪的对话。
“前辈前辈!看我这边!”
oh,no。
阿雅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的那个瞬间,我完全丧失了回头的勇气。但是阿雅根本不给我逃避现实的机会,径直绕到了我的面前,充分地用店内的商品为我展示了她那乡间土嗨一样的审美风格。
红帽子配绿丝巾,还有一副low到爆的蛤蟆形黑墨镜。我是真的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些完全不搭的元素如此精准地结合在一起的。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的同事总是给我丢人。
“怎么样?”
说着的同时,阿雅还特意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摆了个自以为不错的pose。
妈的智障。
“快把人家的商品放下,疯了吗。”
“区别对待!这是歧视!歧视!为什么小千雪做的时候你就夸奖可爱啊!为什么!”
“快点住手。你已经过了那种偶尔犯蠢也会被原谅的年龄了,老女人。”
“你说谁是老女人!”
又是一如既往的日常掐架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