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他们这辆车走的是官道,钟封谦坐在车夫师傅边上倚靠着木板,从长安城大门直入,城门盘查的老人官兵们都认得钟封谦,一些新人想去拦住检查都被一些前辈们拦住。
长安城内安定繁华,大街上行人无数,有平民布衣,有富甲一方的商贾贵人,有成家妇人买菜,亦有黄花大闺女出门逛街。有一群群的稚童少年,有拄拐老叟。
两边有商贩摆摊,也有名家大店。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糖人的。
有卖热嗖嗖的包子的,有卖烤鸭卤菜的。
“停一下,师傅。”钟封谦忙叫住车夫,翻身下车。
走到一家正在收摊的包子铺,大声地喊到:“周大哥。”
“哎,收摊了收摊了。”肉包周回头看去,一袭红衣翩翩少年,要上挎着剑。
“这不是……咦,小兄弟好生面善,敢问大名?”周顺贤眯着眼道。
这满脸的络腮胡大汉,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周大哥可知道浪子剑客与半月大侠那场谁输谁赢?”钟封谦笑道。
肉包周眼珠一转,顿时恍然道:“你是两年前那个闯荡江湖的小伙子?”
“对呀!”钟封谦拍了拍腰上长剑“九环”。
肉包周喜笑颜开:“我还以为你在枫叶林被大虫咬死了,没想到你平安回来了。”
是啊,江湖缺的不是孤胆意气,是活下来的实力。这两年交手之处多多,生死之战无数,确实是平安回来了。
那大虫之威恍若隔世。
等等,大虫……枫叶林,俞老汉,俞乔巧!
完了怎么忘了这茬!
天了天了,忘记家里还有个订了婚的,该死,这趟走这边真是倒霉透了!
“周大哥我先回家啊,明天来你这吃包子!”钟封谦立马跑到车厢里,对着马夫师傅道:“快走快走。”
那车夫加鞭,正好前路人少,速度放快不少。
钟封谦有些急了,想走,可是回家的想法更重。于是便没有叫车夫大叔调转方向。
步入钟家路竹林。
今日又是钟瓶守门。
“停一下。”钟瓶从躺椅上站起身,拦下了马车,问道:“来钟家可是有事需要通报?”
“瓶叔,我回来了。”钟封谦掀开帘子,探出身来。
“封谦?你小子终于回来了!?”钟瓶立刻捏着钟封谦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钟家氏族,家族和睦可见一斑。
“哎呀,瓶叔,我先进去,你别捏了。”钟封谦道。
“行,你快去吧。”钟瓶笑嘻嘻地躺了回去,闭目养神。
到了钟家大门,看着里边大宅后巍峨的终南山,钟封谦长吐一口气,有赶紧深吸。
安排好了车夫的住处,钟封谦朝自家大门缓步走去。
离开那日钟家城墙上都挂着红绸,那日本是准备十六岁的钟封谦与十六岁的章谢谢的婚礼。幸亏钟封谦有个好老爹。
早已有人通报消息,钟家嫡系一脉,也就是钟林家主一脉尽数出来相迎。
老人家在正中间,大儿子儿媳夫妇站在左侧,钟封谦父母在右,小叔与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站在一侧。
钟封谦当即跪地,叩头道:“不孝子钟封谦,拜见爷爷,拜见爹爹,娘,拜见大伯大婶,拜见叔父。”
钟母眼眶眼泪不断,一边抽泣一边扶起钟封谦,说道:“你这臭小子,快起来。”
“谦儿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老人即便武功盖世,两年未见孙儿,也是老泪纵横。
一家人围住了钟封谦,一路往里走。
“不孝子!两年不回家,也没有书信,你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钟渊营虽然开心,但脸上还是生气的模样。
“哎呀!二弟,谦儿平安回来就好了,这是好事,说明咱们谦儿在江湖上还是很厉害的嘛!”钟渊步拍了拍搀着爷爷的钟封谦。
钟封谦嘿嘿一笑。
“爹,我以后肯定会写信的。”钟封谦道。
“什么!?还有以后?你小子给我好好待在家,哪都不许去!”钟渊营胡子倒立。
“我早听闻二侄子武艺高强,是咱们钟家第一高手呢。”那名抱着婴儿的妇人笑道。
三叔钟渊峡说道:“谦儿,这是小叔的妻子,你婶婶。”
钟封谦笑道:“婶婶好,婶婶好漂亮啊小叔真有福气。”
这小叔二十五六才结婚,本就是老来得子,于是成亲比大侄子钟封傲还要晚。
客套完了之后,坐在大桌上也喝过茶了,钟封谦问道:“大哥呢?”
“傲儿?在厨房呢,听说你回来,傲儿和乔巧正在忙着做一顿大餐呢。”大伯说道。
钟母这时来到儿子身边,说道:“乔巧是个好姑娘,你已经耽误人家两年了,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对待人家。”
对啊,该怎么办。
……
俞乔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上的面团,她想做上几个金丝香芋圈,几道拿手菜,做给她的郎君。
她忽然愣在那里,想起那个身披光芒的高大男子,白衣银线,想起那缕飘散额前的青丝。
眼波流转,那日少年躺在泥地之上,满身血污,身边一庞然大虎,少年呼吸均匀,面容俊俏,那紧皱的眉头,苍白的脸色,均是牵动她的内心。
当日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他,她深知不能朝三暮四,不能做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是……
“咚咚。”
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今日云淡风轻,阳光也不刺眼。那少年只是静悄悄的出现在了门口。
一袭红衣,那佩剑不曾取下,面貌英俊,身形潇洒。不同当日脸色惨白,今日唇红齿白,带着些许坚毅的江湖气。
今时不同往日。
肩膀宽了不少,长高了不少,眉毛浓了,眼睛大了。
翩翩少年江湖郎君。
“谦弟!”钟封傲一袭黑衣,脸上漆黑,显然,他刚刚蹲在那边吹炉火。
钟封谦嘿嘿一笑,走了进来,取笑道:“大哥,你怎么下厨来了。”
“这不是和乔巧学的吗,你嫂嫂爱吃乔巧做的金丝香芋圈,我想着不如我自己学会说不定她更爱吃。”钟封傲用手擦了擦脸,更黑了。
“乔巧……”钟封谦望向她。
“嗯?!”俞乔巧手心忽然一颤,那捏成型的金丝香芋圈掉在地上,俞乔巧慌忙蹲下想要捡起来。
没想到钟封谦却大跨步已经接住了,两人双手想触。
俞乔巧起身捋了捋两鬓青丝。
钟封谦道:“乔巧姑娘,抱歉让你久等了。”
确实久等了,整整两年了……
俞乔巧红了眸子,一边流泪一边问道:“公子近来可好?”
钟封谦于心不忍,楚楚可怜的俞乔巧,梨花带雨,他怎忍心说出那般话。
(看见了吧,本书第一大渣男。当着女朋友的面去逛窑子还奉献了青春,现在竟然当着原配的面隐瞒自己花心的事实,好啊这钟封谦!)某槽王气的直拍大腿。
钟封傲不声不响的溜了出去,找自家媳妇儿去。
钟封谦伸手抹过俞乔巧脸上的泪水,开口说道:“我……很好,倒是你,受苦了。”
“没有,钟爷爷他们都待我极好……”俞乔巧越说越忍不住,泪如雨下,靠在钟封谦怀里用手狠狠地锤打。
你的家人都待我极好,唯独你,舍了我两年不归。
俞乔巧对钟封谦虽然不曾有过最真切的情感,可是毕竟自己已被许配给他,她也曾时常幻想着钟封谦回家迎娶她的那一天,内心处有对他深深的期盼。
如今他回来了。
终于该她发泄发泄了。
伊人哭的凄惨,少年此刻心中甚是懊悔。
两种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在这不算狭小的空间内爆发出来。
钟封谦举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