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衣服,有人敲门,她闻声偏头看向门外。
门半掩着,阳光顺着漏进来,“路遥,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门被推开,有人进来。
路遥折完最后一件衣服,然后转身面对那人,“找我有事?”
再三犹豫,宋逸最终还是点头了。
“那你说吧。”
“季哥他……他知道你快走了吗?”
她摇头,“还没告诉他。”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路遥说:“没想好。”
“没想好?你……”宋逸声音突然拔高,等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话就停了下来,然后他小声地说,“那季哥怎么办?”
路遥看他,“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屋里顿时安静了,许久,他开口问她:“你对季哥,是不是只是玩玩而已?”
话说完,宋逸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路遥目光冰冷,“这件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吧?”
“我……”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最后他还是保持沉默了。
前几天,村长来找路遥谈话。
“路老师,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她点点头,“您说。”
村长:“你还记得,原先在这支教的张老师吧?”
“嗯,记得。”
“事情是这样的,张老师这段时间回去静养了,到现在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昨个,她跟我说她想回来教书了。你看……”话说到这,他看她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路遥笑着回他,“我还以为商量什么事呢,就这事啊?张老师想回来那就回来,本来当初我过来的时候,条件就是待到张老师回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的。”
“没事,那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村长说:“快了,两个星期后。”
这天晚上,在季远家。
路遥坐在饭桌前,问他:“明天,你去喝喜酒穿什么衣服啊?”
“我爸说,他的那套西装借给我穿。”
“什么西装?”
季远默了片刻,说:“那西装,是他以前年轻时候结婚穿过的。”
她又接着问:“你试过没?”
他晃一下头。
“那你穿上,让我看看。”
“好。”他去自己房间换衣服。
过了会,路遥左等右等,他就是没出来。最后,她去敲他房间的门,“你换好了没啊?都等你半天了。”
“……好了。”
一听这回答,她更无语了,“那你还不出来?扭扭捏捏跟个女人似的。”
里边没声了。
“你不出来的话,那我就进去了啊。”
里边还是没声,路遥见状,便把门一推,开了条缝。这门居然没有上锁,那正好。
她一把将门推开,看见房间里头季远有些别扭地站着。
路遥眼前一亮。
果然这人的身材要是好的话,穿什么都好看。
他一身黑色西装,肩宽长腿,比例恰好。
路遥走进去,围着他转了几圈,嘴里说道:“还不赖嘛?”
季远:“是吗?可我觉得……”
“不过,你要是真这么穿的话,容易抢了人家新郎的风头。到时候,新郎不乐意,找你算账那就好看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床上躺,手支撑着脑袋。
他的床很干净,被单叠得整整齐齐的,枕头放在上面。屋子里也没什么摆设,空荡但不空旷。
床上铺着凉席,路遥把支着脑袋的手放下,却不慎被凉席上的毛刺给刮了下。
出血了。
她眼前一暗,人影一晃,季远就已经到了跟前,“怎么了?”
路遥把出了血的手指,放到他眼前,给他看:“流血了。”
食指上,渗出颗豆粒般大小的血滴。
他面色颇为紧张,屋里没创可贴也没纱布。情急之下,他拽着她的手指头,头一低,把食指含在嘴里吮吸。
有点疼,又有点麻。路遥想把手抽回来,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季远含着她的手指,眼睛稍稍向上抬起,示意她别乱动。
过了会,他松开嘴。
路遥看看手指头,已经没血了。不过,有些湿。
季远离开床,往外走,“我去拿毛巾给你擦。”
她坐在床边,晃着双腿,季远拿着毛巾走进来。
他把西装外套脱下,丢在床上,然后拿毛巾给她擦手指,小心翼翼的。
“你明天不去吗?”
“喝喜酒?”
他点下头。
路遥笑一下,“我以什么身份去啊?总不能去蹭吃蹭喝吧?”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季远说。
“跟你去?”她眉毛往上挑,“那别人要是问起来,我跟你什么关系?怎么回答呢?”
擦完了,他抬头,“你说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啊,你说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啊?”她笑着,语调上扬。
季远看她,知道她是存心的。他低头,把毛巾拽在手里,轻哼一声:“你就装好了。”
一听这话,路遥立即笑开来,她脚趾头夹着他的裤脚扯了下,说:“这句话你以前也说过,记不记得?就在那小溪边。”
他“嗯”了声。
路遥仰头看他,嘴角扬着。
季远想把毛巾拿出去,可路遥不让他走,脚不松开。到了最后,她干脆两只脚圈住他的脚,然后死命地夹住。
他失笑,“你要干嘛?”
“你把头凑过来,我就告诉你啊。”
“好好好。”他低头。
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季远听完,有些发楞。
那句话是:“我晚上跟你睡。”
“你……确定?”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遥把脚收了回来,半躺在床上,眼里含魅。
他握紧手里的毛巾,嘴唇紧闭。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
夜里热,季风拿扇子给她扇风。
路遥翻身,面朝着他,“一直扇着,你不累吗?”
“不累。”
扇子一下一下地挥动,凉风阵阵。
季远亲了下她的脸颊,柔声说:“你睡吧。”
路遥抱着他的腰,嗯了声。
两个人贴着,热意上升。
“你这样会热的。”
她抬头,在黑暗中发声,“怎么,不让抱啊?”
“不是,我是怕你觉得热。”
路遥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抱得更紧了,“哼,我偏要抱!”
他低头揉一下她的脑袋,“好,那你就抱吧。”
她鼻尖满是他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他不知道的是,她眷恋着此时此刻的温柔。
过了许久,路遥在他怀里安安分分的。
他压低声音,问:“睡了?”
怀里的人儿,没吱声。
季远扇着扇子,直到他陷入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季远就醒来了。低头一看,只见路遥还抱着他,没松手。
他小心地拿开她的手,下了床,然后在床边开始穿衣服。
“你要去哪?”
季远侧头,对上她的眼睛。他走过去,弯腰亲了她一下,“吵醒你了?”
她摇头。
他拉了下被子,盖住她的肚子,“今天不是有人办喜酒吗?我去帮一下忙,你再睡会,乖。”
“嗯。”她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穿好衣服后,季远出去,他把门轻轻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路遥睁开眼,在床上躺了会。然后把被子一掀,下床。
她回了院子,正好碰上出来的宋逸。她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不过她脚步没停,一直往前走。
“路遥。”他叫住她。
她停下来,回过头看他。
宋逸问:“你今天就要走?”
两秒后,她回:“嗯,是。”
“你还没告诉季哥,你要走这件事?也不想跟学生们打个招呼再走?”
半晌,路遥说了句:“有时候,不告而别才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说她冷漠也好,无情也罢,这是她的方式。
路遥回房间,把东西收拾了。她来的时候,是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走的时候,还是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出了房间,宋逸站在屋外边。见她出来,他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
她把门锁上,然后把钥匙还给他。
走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很安静,独有一处热热闹闹的。鞭炮齐鸣,唢呐震天响。
季远没去酒席上喝酒,他菜炒得好,便留在后厨帮忙。
等酒席喝到一半的时候,他被办酒席的人硬拉着去喝酒。他被拉到一张桌上,被逼着喝了几口酒。
“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
那人问他:“什么事啊?”
季远没回,而是看了眼桌子,上面的菜还剩下很多。他说:“我可以带点菜回去吗?”
“当然可以啊。”
那人顾着季远家还有两个人,便让他多带点回去。
到了最后,季远端着一个盆,回了去。
他把菜分成三份,然后喊来季辰,让他吃饭。还端了份去里屋,给他爸。
最后季远去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床上没人,他又出来。
“小辰,你看见路老师没?”
“没有啊。”
季远:“那你吃吧,我出去一下。还有,桌上那份你不要动,听见没?”
“听见了。”
往外边走的时候,他顿生不安。走着走着,他便跑了起来。
一路飞奔到院子门口,到了这会,他倒是冷静了几分。
推开门进去,然后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视线里,那间屋子被锁着。
人到了绝望边缘,总会莫名怀着希望。
季远跑到屋子后面,窗帘没拉上。透过窗户,里边一览无余。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家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种无力感,深深地包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