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
过于白亮的月光衬托得天空更加幽暗,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荒野边缘,几名不良人抬着硬榻,上面的庄周皱起眉头,似乎十分痛苦。
绿篱却睡得很是香甜。
白色月光照在脸上,睫毛翘起,脸庞显得极为生动。
像是个正在做梦的孩。
江不怨快走几步,悄声问道:“师兄,这妖道不是死了吧,死沉死沉的。”胡不悔嘘了一声,低声怎么会那么容易死,这妖道厉害着的。
江不怨背上,斐昶鉴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看又圆又大的月亮,悄悄地打了个呵欠,他早就醒了,甚至还睡了一会,被人几句无妨,只要不用走路回去就行。
踩着枯叶走到最近的村镇,江不怨疑惑道:“师兄,你有无听到鼾声?”
胡不悔站定了,疑惑道:“似乎……”
前面的燕彩霞在黑暗中吼道:“快点,还要掌门等你们不!”
两人吐了吐舌头,赶紧快步赶上,江不怨气喘吁吁道:“师兄,老道好沉,你要不要替我……”
“哎呀,掌门是不是醒了……”,胡不悔背着黑弓,一溜烟消失在月色下。
……
绿篱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经历了无数光怪陆离,身体时而大如磐石,时而似蚊蚋,顷刻间白发盈头,刹那后便又是呱呱坠地的婴孩模样,绿篱睁眼看着黑暗。
等待下一次的变化。
但周遭很安静,只有夜猫穿过屋檐的脚步,还有谁的隐约呼噜声传来。
绿篱一惊!
伸手摸了摸脸,轻声尖叫一声,呼哧一下坐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心内却又充满不确定的狂喜——莫非,回到了人间?
听见屋内声响,哐当一下门被推开。
雷铲低声道:“老大?”
他一直靠在门口墙上,等着绿篱醒来。
“雷铲?”绿篱的声音中裹着隐约哭腔,这些终于相信,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终究是回来了。
平凡人间。
丑恶庸俗的人间。
脚踏实地的人间。
忽然又想起什么,绿篱道:“镜,给我镜!”雷铲很是奇怪,大半夜忽然醒来,为何要镜,想不通归想不通,他还是从桌角摸到铜镜,递了过去。
“灯!”绿篱结果镜,这才发现没有等,有了镜也是徒劳。
雷铲自怀中掏出火引,将桌上的油灯燃了,绿篱跳下床去三步并作两步,凑着灯光举起镜——镜中人眉目如画,皮肤白皙,美目盼兮,甚至比之前还有年轻上几分,更显干练。
“呼……”
绿篱长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脸颊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若是看到鹤发童颜的老人,我便不活了。”
雷铲不知缘由,心道老大果真是被摔得糊涂了。
如何又会变成老人呢?
绿篱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轻声问道:“你是如何救我出来的?”
雷铲见老大神志还算清醒,有些庆幸,拉了凳坐下,将这些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将给了绿篱,绿篱双臂抱在胸前,歪着脑袋,秀眉微微拧着,若有所思。
听完之后,绿篱问道:“书呆呢?”
“在那边,据没死。”雷铲指了指隔壁。
绿篱跳下床,就要出去,被雷铲拦住了:“老大,深更半夜,你也是苏醒未久,倘若庄兄弟醒来,彻夜守候的寒山宗三人自然会来报信。”
绿篱想想也对,躺了回去。
雷铲悄悄走出去,带上门。
……
庄周依然在昏迷之中。
回到客栈,斐昶鉴很自然就“醒”了,他细细诊断一番,告诉燕彩霞四人,不要惊慌,也不要悲观,寒山宗掌门没死,宗门暂时……不会亡。
“不会亡!”燕彩霞重重点头。
按照斐昶鉴的方配了药物,抹遍庄周全身,又拆了客栈几床棉被撕成布条,将掌门密密匝匝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脸。
做完这一切,斐昶鉴也开始问话。
“你,有个道人?”
“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忽然就出现了。”
“他做了什么,了什么?”
“好像……没有……”,燕彩霞扭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师侄,胡不悔补充道:“大部分时候,只是静静地看,一个屁都……”
“那是我的师兄。”斐昶鉴猜得到。
“不会吧,离得远没看清脸,真的又是道道道……道宗?他老人家一句话都没,袖手旁观。”胡不悔又开始结巴。
“真的一个屁都没放?”斐昶鉴不满地喊道。
寒山宗叔侄三人一起点头。
“不过,他最后好像捡了那个竹竿,放到了掌门身边,又站了一会,才走的。”江不怨挠着圆脑袋。
“这还差不多。”
斐昶鉴了解道宗,万事随缘,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插手任何人的因果纠缠,哪怕是亲传弟。
他能万里肉身而来,又捡了竹竿,已经表明了态度。
算是难得。
……
绿篱看着眼前这个蚕茧一样的东西,有些忍俊不禁,却又有些伤感,在遥远的大西洲之北,日光彻空黄沙遍地之国,有一种习俗,人死之后,要掏空脏腑,放入盐巴香料,然后再用白布紧紧包裹起来,晾的干干的柴禾一般,以供后人瞻仰怀恋。
眼前这个东西,可不就是。
绿篱想笑,但是却不由红了眼眶,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你个书呆,全都忘记了,只剩一颗鲁莽的苦胆,那禁制是你能够破解的吗,没死算是幸运了。”沉默了一会,又:“唉……不过,还是要谢你,我保证……日后不会欺负你了。”
吱呀一声。
燕彩霞推门进来,看到绿篱红着眼,急吼吼道:“掌门死了么?”
他声音极大,嗖一声斐昶鉴冲进来,看庄周气息平稳,埋怨道:“师弟没死,我倒是要被你吓死了,你不会话就少!”
“我看他哭!”燕彩霞愤愤指着绿篱。
绿篱瞪他一眼,扭身而去。
“你……!”斐昶鉴点了点燕彩霞,也起身出去。
燕彩霞委屈道:“掌门,你可快些清醒,也不指望参加符门的狗屁大会,只要你好好的吃饭睡觉,宗门便有些寄托,你身边这些怪人,不通道理,我可惹不起。”
完又觉得不对,狗屁大会,万一去参加了,岂不是都成了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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