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燥热。
一早,荷晚便离开了藏荷小筑,上浣衣局来了。昨日,经过丁贵嫔的特许,她才得以拖至今日出现。浣衣局,位于皇宫的偏僻角,是内廷中等级最低的杂役机构,故整个建筑看上去毫不起眼。
后院,便是浣衣宫女们的居所。
“姑娘请进!”一位身着简素宫衣的宫女,轻轻地将门推开。
望去。
屋内,简陋狭小,三人一张的床铺,各分列两边而置,中间摆放着的唯一的一张方桌也是陈旧不堪,近乎摇摇欲坠,且除此之外,竟别无它物。
“太欺负人了,这里怎能住人!”小桃,忿忿地嚷了起来。
“姑娘请息怒,我也是按照断云姑姑的吩咐带姑娘来这儿的,况且我自己也住在这间儿。”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答来,一脸尴尬。
“那你们姑姑就是故意整人!”小桃,愈发地忿忿不平。
“小桃,算了!”荷晚,终于开腔。
“你叫什么名字?”继而,荷晚转过脸来,亲切地将那位小心翼翼的宫女名儿问起,脸上微笑挂着。
“我叫禾苗!”那宫女,头儿低垂,腼腆答来。
“真好听的名字!我叫荷儿,她叫小桃,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荷晚,很是诚恳。
感动!
从小到大,这还是首次有人与她这般亲近,而且对方还是官宦家的小姐,虽然现在沦落至此。
“好!以后姑娘若是有事儿,就尽管吩咐,我定尽所能。”突然,禾苗扬起头来望着荷晚,感动地说道。
目光里,闪烁着星点儿纯净净。
荷晚,颔首笑了。
“那姑娘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忙了。”禾苗,笑吟吟地告辞而去。
屋内,就剩下了初来乍到的二人。
“我看,那断云姑姑肯定是故意的,这儿再不济,也不至于间间如此。方才,经过其它房间时,就看到有比这儿好的,且还空着几个床位,为何却偏偏分派给我们这间儿。瞧瞧!这儿连走路,都要横着身子。”小桃,边挤在床脚整理着包袱,边没好气地说道。
“没错!”突然,一道银铃般的声音门外响起。“断云姑姑就是故意整人的,凡是她看不顺眼儿的,都会安排在这间儿。”此时,只见一位相貌还算俊俏的宫女,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仔细望去,她的衣裳湿了一大半儿,想必定是方才浣衣时不小心弄上的。
看不顺眼?
荷晚,讶异起!她,可是与那位名唤断云的姑姑素未相识呀!何来,看不顺眼?
“我叫红缪!之前侍候吴淑媛时,因被人冤枉偷了西域来的玛瑙镯子,便被罚到了这儿。你的事儿我之前就听说了,既然到了这儿,往后就得小心着点儿,否则断云姑姑可有得是手段!”那位名唤红缪的宫女爽朗地自报名儿来,边热心地提醒着初来乍到的二人,边换下了湿了大半儿的衣裳。
“多谢提醒!”荷晚,向红缪递去了友好的微笑。
“好了!我要继续浣衣去了,晚了可又要受罚了。”红缪将湿了大半儿的衣裳拿起,冲荷晚投去了善意的一笑后,便又匆忙忙地出屋而去。
“断云姑姑!”心底儿,冷冽的名儿念起。冷不防地!荷晚打了一个寒颤。
瞬觉:
一种,不妙。
午后。
“哐嘡!”眼前,一声。
突然!
只见,数盆满满的待洗衣裳在荷晚眼前齐齐排开。抬头看去,断云姑姑正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明日,天亮之前必须浣洗干净,莫让各宫娘娘们等着急了。”断云姑姑,盛气凌人地命令道。
“这么多,如何浣洗得完?”小桃,急得喊了起来。
“那是你们的事儿,若是洗不完就等着领罚吧!”话一甩出,断云姑姑便冷漠地转身离去。
趾高,气扬!
“快干活儿吧!”荷晚,长叹气一声。
果不其然!
一种不妙,成真。
夜色,渐黑。
淡月,上了窗纱。院外,一方小池青草细密,月色染着,蛙声数点。
浣衣房外,二人依旧身影忙碌。
“看这月色,听这蛙声多妙呀!这浣衣局虽等级不高而地处偏僻,但若细品,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荷晚,仰头望着月色淡淡,似忘了俗世所扰,有些惬意。
“都这时候了,小姐竟然还有闲工夫诗情画意!”小桃望着荷晚,指着地上的数盆衣裳,又急又苦恼。
“既来之,则安之。”荷晚,平静地说道。
“好!小姐你就泰然处之吧,若这堆衣裳浣洗不完,明日咱俩就都等着受罚吧!这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关键时候偏偏不出现,他若是出出面,小姐也就不至于遭这份罪了!”小桃,没好气地说道。
倏尔!
荷晚,目光暗沉下来。
是呀!他,为何不出现?是伤心透了吧。不!她怎能幻想着他会出现,不是决定了要与他情意断绝的吗?
荷晚,立刻打断了心中念头,故作无事儿地洗起衣裳来。
却!
眼底儿,更是暗沉沉。
院外。
蛙声,更闹......
“姑娘!”突然,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
抬头,望去。
不远处,一道清瘦的身影映染在朦胧月色里。
“禾苗!”小桃,惊讶地喊出声来。
“嘘......”禾苗一脸紧张地提醒道,急忙靠上前来,小声言道:“小点儿声,若是被断云姑姑知道了,可又要遭罪了。来!我同你们一块儿洗。”
“禾苗,谢谢你!”荷晚,拉起禾苗的手,语气里很是感动。
禾苗,会心一笑,如池草青涩。
夜!
寂寂,无人响。
月色淡淡,浣衣少女小调儿低来,彻夜了身影忙碌。
衣香,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