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拉大队一起出去勘察现场的话,何懿浩一般是和齐勇一起搭档的,虽然这个人的性格有些不着调,但是齐勇的观察力确实是好到没话说的,很多他在意不到的细节,齐勇都能够找出来,这一点实在是让他无可挑剔。和苏慧搭档是头一遭,不过既然是分到他们中队的实习生,早一点带起来也能给中队里添加一份助力。
因为考虑到不知道嫌疑人会不会还在周边徘徊,如果穿着警服过去的话,他们在明嫌疑人在暗,很容易打草惊蛇,何懿浩还是让苏慧换回了便装。
两人开着何懿浩的车,首先是去了小区的物业那边提取了监控视频,顺便把昨晚的视频从九点钟开始看了一遍。大约九点四十分的时候,可以看到俊俊一家三口从电梯里出来,和先一步到家门口的邻居打了招呼,聊了几句话,就各自开门回家了。十二点的时候,俊俊的爸爸急匆匆地独自出门,脚上还穿着拖鞋,一直到半夜两点钟,他从物业回家垂头丧气地进门为止,走廊里都没有再出现过别的人。不过确实如他所说的,大概十点二十二分的时候,十六楼的楼道监控画面上有出现过一点儿雪花,但是并不多,只有四秒钟,如果不是反复观看视频,或者事先就知道的话,应该不容易留意到这一点的。
虽然视频画面出现雪花的四秒钟内,走廊上并没有人,电梯门和走火通道的门也没有打开过,但是现在他可以确定,监控画面里面的雪花或者黑屏,应该是某种线索之一没跑了。
思虑再三之后,何懿浩决定暂时把车留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他要跟苏慧一起走一走俊俊一家三口当时回家的路线。
根据俊俊爸爸的说法,他们是从商场的南门出来,然后走到马路对面的公园北门,进入公园之后,因为天黑所以就只沿着公园外圈的大路一直走,路过了东门,再从南门出来过马路回家的。
两人于是从最靠近这个小区的公园南门进入,沿着外圈的红砖路往东门的方向走去,不过很快何懿浩就发现,他们这种走法其实跟公园里大部分人的方向是相悖的。这座公园原先是一个山岗空地,后来在十几年前创文的时候才改建的,东南侧保留了一些山岗风貌,而西北侧则是比较现代的休闲建筑,中间则是人工湖和沼泽地。外圈的红砖路环绕着整座公园,他们往东门的方向走,右侧果然都是一些山岗树林,十多年过去已经都长得葱葱郁郁的了;左侧则是公园的围墙栅栏,外面是居民楼或者是街道。一路走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又或者说,处处都是能够藏人的可疑地点。
公园这一趟走着,除了在何懿浩的吩咐下得出了走这半圈的大约时间之外,也只能算是一无所获了,苏慧有些丧气。去公园管理处提取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在公园四个门的监控录像和沿湖路段的监控里,都找不到类似俊俊的爸爸所说的那个黄衣女子的身影,就更加是蔫了吧唧的,没有什么精神了。
最后一个目的地是商场。
走了一个早上的路,苏慧又渴又累,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水,然后仰着头“咕嘟咕嘟”毫无仪态地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虽然穿着挺好看的仙女裙,行为却跟个野小子似的,末了还好像很享受似的,发出了“啊——”地一声感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从沙漠里出来。
何懿浩看着甚至有点想笑:“慢点喝,查完了商场这边,我们就先吃个午饭再取车回警局吧。”
喝完了水正好顺过了气儿,她听见可以先吃饭再回去,精神也终于积极起来了,一边点头一边问道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先去童装店,然后就是k记、再来就是三楼的购书中心?”
“不,我们先去超市办公室,如果找不到线索,再去这三个地方也不迟。”何懿浩却并不打算一开始就把时间用到那三个地方去。
在他看来,这三个地方虽然是昨晚一家三口主要的活动轨迹,但是对于这起案件来说却作用并不太大。毕竟这恐怕并不是绑架案,红色衣服很可能才是诱因,而那个黄衣女人既然是在他们离开商场的时候才跟俊俊一家三口碰面的,那前面他们做过什么,去过哪里,其实意义都不太大。
虽然商场各处都分布有监控器,但是毕竟范围太大了,一点一点去排查实在是太慢,而且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那些被拐带的小孩子们的生命。
既然俊俊的爸爸说过,那个黄衣女人是提着三个超市的购物袋的,她就一定是从超市出来没有多久的,换言之,只要从超市的监控里面入手去寻找,就一定可以找到这个黄衣女人的身影,并从而找到她的行动的方向。
超市的办公室跟超市本身是分开的,设立在商场后面的写字楼里,倒是跟商场的管理处在同一层楼。何懿浩出示了证件,请了超市的经理帮忙调出了安装在各个收银台上方的监控,他来查监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商场的管理处,安保队长还过来询问了情况。
超市里面的监控也不比其他地方少,但是无论去过什么地方都好,在超市里面购物,就一定会经过收银台才能离开。虽然俊俊的父母并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但是他们今天去查监控的时候,看到他们到家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左右。
如果把从公园到小区的时间减去——他们两个是成年人又是刑警,身体素质比较好,脚程自然会比一家三口散步要快一——所以时间要再往前推一推,算上他们偶遇到那个黄衣女人的时间,从七点半开始观看视频应该也差不多了。
苏慧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她也很有可能从超市出来之后,再去逛了别的地方呀?因为如果我们逛商场的时候,首先去了其它的商店再去超市的话,手上拿着东西会很不方便,还得先去找寄存柜。”
何懿浩心道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太灵光?或许真的是齐勇那个大傻子把人家姑娘给带傻了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也不是批评教育的好时候,毕竟人家也是大姑娘了,要面子的,当着超市办公室和保安队长的面训话实在不妥。
他默默地把这一笔记下,然后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如果是你提着三个那么大的,里面装满了食物的购物袋,提在手里死沉死沉的,你还会有心思再去逛其他地方吗?而且这个商场你没有来过吗?它的一楼基本上都是服装店和首饰店为主,也有餐厅和甜品店奶茶店之类的,二楼则是超市,电器铺,手机店和美食街。三楼购书中心和超市,四楼电影院,五楼则是健身房。她穿着工厂的制服,头发随意地用发夹夹住,还可能没有提包,看起来就不像是很富裕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赶潮流的人。那么你觉得,她买完了东西之后还会去逛哪里呢?”
苏慧低头摸了摸鼻尖,乖乖地坐在监控器前面查看监控录像。
这家超市规模很大收银台也比较多,所以安装有十二个摄像头,为了节约时间,何懿浩请了超市经理和商场安保队长一起来看,四个人每人负责三个,用快进来查看,目标是找一个长头发别起来的,黄色衣服,购买了大量食物的独行黄衣女人。这个目标比较明显,只要看得比较专注一些,找出这个目标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辛苦了一个上午,终于到了收取回报的时候,这一次结果来得格外的快。大概才看了五分钟左右,就听见苏慧有些惊喜地叫道:“队长,队长!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暂停了视频,拿着手里的水笔去点监控器的屏幕,何懿浩赶忙走过去看,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监控画面里有一个推着超市手推车的黄衣女人,正在21号柜台的位置排队付账。但是因为监控画面拍得不太清晰,收银台又挡住了她一般的身体,所以只能看出她确实是穿的黄色衣服,一时间也不太好确认是不是这个人,他拍了拍苏慧的肩膀,示意她用一倍速继续观看视频。
录像中的黄衣女人把手推车里面的东西都捡到收银台上,依稀可以看到有好几件都是规整的长方形包装,暂时分辨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一些是保鲜袋包装,这种包装都是超市散装的视频、蔬果和点心会用到的,倒是可以确定是食品无疑了。从监控器里面看,这些东西细细碎碎的堆在购物车里面不觉得有多少,但是放到收银台上却是一大堆。
何懿浩说道:“很可能就是这个黄衣女人,时间是八点十一分,这段导出来。对了,请问昨晚这个柜台的收银员,现在来上班了吗?”
经理打电话去确认了一下,说她今天是白天班,现在应该是在休息室里面吃午饭,已经让收银的组长把她叫过来办公室了。
何懿浩点头道:“那行,小苏,你现在就把这个黄衣女人截图放大,借用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印出来,待会儿问问昨晚那位收银员对她有没有印象,问问她的付款方式,如果是无现金支付的,就尽量查出她的账号。我继续查看监控,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行进路线。”
安保队长说商场总体的监视录像,都在隔壁的监控室里面,何懿浩只好带着苏慧一起到监控室去,苏慧的手段还嫩得很,单独询问他不太放心,怕会漏掉什么细节也说不定。
二十一号柜台的收银员很快就来了,对这个黄衣女人的印象倒是非常深刻,她盯着图片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她啊,我记得我记得。她经常来的,从前几个月开始就越买越多,我们都对她有点印象。昨晚也是买了很多东西,都是吃的,有饼干酸奶,火腿肠,还买了很多我们八点过后就开始打折的面包和炒粉之类的熟食。我见她买了这么多,还跟她说笑了一句,说这么多东西,今晚都不用吃晚饭啦?结果她好像挺不高兴的,就瞪了我一眼,说不关我的事。不过她每次都是用现金给钱的,我听别的同事说,有时候她还会给一些硬币,或者零钞之类的,挺讨厌的。”
何懿浩一边和安保队长一起看监控,一边留心听着,安保队长虽然是安保公司的职员,但是估计是因为配合警方办案人员调查的次数多了,人也很机灵。他能够主动地按照黄衣女人的行进路线调取监控,这大大地节省了时间不说,还给了何懿浩一心二用的机会。
黄衣女人从超市离开之后,并没有在别的地方多停留,而是直接往商场的南门走出去,当她走到南门出口附近的时候,俊俊一家三口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面,何懿浩便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看。不多久他们就走出了商场,进入了南门停车场的范围,而停车场的灯光比较暗,只能排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监控录像里的俊俊忽然放开了妈妈的手,跑向黄衣女人,蹲下来捡起什么东西递给她。黄衣女人蹲下身去接过东西,然后伸手抚摸俊俊的头,又抚摸他的肩膀,俊俊的父母这个时候也过来了,四个人站了一会儿,俊俊的爸爸就把俊俊抱了起来,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监控画面的范围。
但是黄衣女人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到旁边的自行车停靠位置上取了车,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车头和置物架的篮子上,就骑车离开了。
她并没有追上俊俊一家三口的方向,而是朝反方向的路口离去。
虽然这个女人当晚的行踪是找到了,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她并没有尾随着俊俊一家人,俊俊的父母对她也没有印象,那么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拐带小孩子的人贩子呢?如果不是,她经常购买打量的食物是为了什么?可是如果是她,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小孩子在家里突然消失、甚至应该先问,她是怎么找到俊俊家里去的?
何懿浩靠在椅背上,右手虚握拳头轻轻地揉着鼻子。
那边厢苏慧又问了几个问题,收银员都一一回答了,就准备回去上班了。
见收银员准备走,何懿浩赶紧拦住她问道:“诶,阿姨,等一下。你记不记得她昨晚跟你说话的时候,是什么口音的?”
“口音?”收银员有些疑惑,说道:“口音就像是本地口音,不过我本身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她口音正不正宗。不过人又瘦又黄的,打扮得倒是很像外来工。”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何懿浩对她道了谢,把拷贝下来监控资料的u盘收好,接下来就是要回警局,跟第二中队一起寻找这个黄衣女人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