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全身重度烧伤大家可能没有什么感念,那么我这么说吧。
人体其实很脆弱,在面对外界所有细菌病毒的时候又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皮肤替你阻挡的,但即使是只有百分十不到的细菌进入人体那也会让人生病。
试想一下,如果没了这从屏障人到底会怎么样?
这还只是重度烧伤致死的其中一项。
体液大量流失导致的休克,还有后期的多器官衰竭,可以说重度烧伤的人很难救活,而且还是在经济跟的上的情况下。
本来就安静的走廊在这一刻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老爸伸手把我扶起来叹了口气:“青子,也不用那么担心,这家医院正好有合适植皮的资源,而且已经安排了,后续……后续其实也就没什么了。”
我双目无光的看向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我很清楚重度烧伤可不只是植皮就可以的,先不说植皮的费用,就但是住icu的费用也不是一般家庭付的起的,还有哪些昂贵到几乎天价进口药物。
老爹也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强颜欢笑到:“没事,你爸我这么多年的社会不是白混的,想借点钱还是很容易的。”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明显写满了苦涩,可是还在笑,爸,你难道没发现你已经哭了吗?
不知不觉的我鼻子一酸也哭了出来。
老爸抚摸着我的脑袋:“没事的,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多大了还哭。”
我强忍着尽量不让自己抽泣,但眼泪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流,我一下子站起来。
老爸看着我:“怎么了青子?”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悲伤:“没啥,就是想出去透透风。”
说这话我头也不回的就钻进了医院的厕所,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
钻进男厕所之后见没有人我便走进最后一个隔间,在隔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爸,我也不小了,我知道住一天的icu可能就需要将近一万块,维持生命的那些药物哪怕一天也需要几万,植皮更是天价,你上哪里去借钱啊!
哭了好一会,我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嗓子一阵阵的刺痛。
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通讯录上的人不多,全是我认识的那几个,老爹肯定是借不到钱了,那就只能我来借了。
拨通刘爱龙的电话,手机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响声,过了一会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没有人接?
可能是在忙什么事把?我这么想着便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苏小天。
这一次很快的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对面传来苏小天的声音:“老大,咋的了?找我又有何贵干啊?”
我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跟着苏小天也并不熟络借钱他真的能借给我吗?
算了,试试吧:“内个我想问你借点钱。”
对面苏小天的声音用于都是带着些跳脱:“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老大你开口,多少钱我都借。”
我有一次沉默了,这一次可能需要几百万都不一定拿得下来。
深吸了口气:“两百万。”
苏小天他家里虽然是开公司的没错,但两百万对于他来说或许也真的不是小数目了。
对面一阵沉默:“内啥,老大,你……要两百万干啥?你别误会啊,两百万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我得知道你拿来干啥不是?”
“治病,我妈现在是全身重度烧伤,急需钱救命。”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内个,老大,说真的,我也是个生意人,借你两百万,咱先不说能不能救活伯母,就说救活了,重度烧伤那也肯定毁容没法见人了,这样值得吗?而且老大你有能力偿还这两百万吗?”
我一怔,心底不由的怒意翻腾,但我还是强压了下来,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没事,没事,那先挂了吧。”
苏小天有安慰了我两句便挂掉了电话。
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怒意终于是压制不住了,我冲着手机就是一声大吼:“他妈的不想借就说不借!王八蛋!”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理由骂人家,毕竟我俩也不熟,人家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借我两百万?
很久之前听人说过,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借钱开始的。
以前我还不理解,借钱有什么好崩溃的,找个好兄弟借点钱不是轻而易举吗?事后还上就是了。
但当我一个接一个的打出去电话的时候我真的越来也崩溃,伴随着他们的每一句看似愧疚的话语,我感觉我真的崩溃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通讯录从第一个一直打到了最后一个,最后竟然一分钱也没有凑到,我又不争气的哭了,但这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要面对吗?
捧起一捧清水打在脸上冰凉的而感觉让我冷静了一些,看着镜子里双眼红肿的青年,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很难受。
或者说很痛恨。
我是个很平庸的,平庸的家庭,平庸的生活,平庸的父母,平庸的考了个平庸的大学,虽然有点奇遇,但我依旧是个平庸到不能在平庸的普通人。
家里的钱足够一日三餐,或者偶尔还能改善生活,一个中产家庭。
但是当这个中产家庭的平庸却在今天被一个名为人祸的东西打破了。
他让一个平庸的家庭马上就可能变得残缺。
所以我在痛恨,我为什么不能变强?为什么不在平庸的时候努力赚钱?至少让这个人祸来临的时候不会那么嚣张的威胁着我平庸到低贱的人生。
很显然我崩溃的有些早了,父亲拖着臃肿的身躯,排了一小时队去缴费的时候发现卡里的所有积蓄花完了,去求收费员稍微宽限两天,当我看到这个平时高大随和的汉子这般姿态之时……我又崩溃了。
心底一阵的酸楚,好像谁在里面倒上了一整瓶的鲜榨柠檬汁,不知酸楚还有刺痛,针扎一般。
父亲尽力扯着那张胖脸显得无比低贱廉价:“抱歉,您在宽限两天吧,宽限两天我就能凑出钱来的。”
父亲如此的低声下气换来的却是玻璃窗内的不屑和厌恶。
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就好像是披着天使外衣的小鬼一样,语气高傲的像是国王:“不可能,这是上边的规定,如果今下午交不上钱就把病人推出去吧。”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在低声嘀咕着什么,而他以为别人听不见的话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穷逼,没钱别来看病啊,浪费我的时间。”
哈,这个吃人的社会啊,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