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金府。
金老爷子作为洛阳城中的首富,府第占地虽广,却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气派豪华,门前车马冷落,只有位老门房懒洋洋地坐在大门口晒着太阳。
如果说宁真真的老仆海伯是个典型的仗势欺人的恶奴,那么老门房辄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拜贴只是在他手上过了一转,淡微浏览了一眼,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抱歉,老爷子吩咐过,本府恕不接待外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不愠不火地让两人吃了个闭门羹。
宁真真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难道不认识我么?”
老门房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宁真真?江凌宁老爷子的宝贝千金,‘君子剑’宁韫钰的妹妹?”
宁真真大大咧咧一挥手:“既然得知本小姐来了,还不快去通报?”
老门房虚眯着眼,慢条斯理道:“对不起,宁老爷子已有多年没来,宁少爷嘛,这几年倒是时常来拜访,只不过嘛,我却从来没见过你!”
梅舜举赶紧将宁真真扯到一边,低声问道:“喂,你不是说以前经常来金府玩吗,他怎会不认识你呢?”
想不到老门房看上去耳聋眼花,偏偏耳朵却尖,这句话立即又让他听见了。
他拖长声音,一脸要死不活的神情,慢吞吞说道:“宁老爷子最后一次来本府,已是十多年前的旧事,当时他夫人还大着个肚子。听人说,宁夫人回去后不久就生了个冰雪可爱的女儿。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们根本就没见着他的宝贝女儿长的是什么样子。”
梅舜举大感哭笑不得。
原来宁二小姐口中所说的小时候经常来金府玩耍,竟是这般“玩法”!
他拱拱手,问老门房道:“不知贵府目前由何人主事?”
老门房认得他是府衙的师爷,口气变得客气了许多:“老爷子归隐之后,本府的大小一切事情,皆由大管事金仲荤做主。不过,他最近有事去了外地,估计十天半月也不能回来。”
此人不愧老奸巨滑,只淡淡一句话,又将去路封死。
梅舜举自嘲摇头,苦笑着瞧向宁真真,无奈摊摊双手。
宁真真瞧瞧他,再看看皮笑肉不笑的老门房,心内又窘又气,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哇,气死我啦!”
不待梅舜举阻拦,冲上前去,插腰竖眉,对着大门跺脚大骂:“金老爷子,金留候,金老乌龟,你再不从里面出来,当心本小姐发起火来,一把火将你的乌龟府烧个精光。”
******
这回马上有了反应!
“是谁敢在此地撒野?”
府内突然响起一个威严的怒喝。
大门遽开。
二十多个执刀提棒的家丁如狼似虎地奔了出来。
两面一分,当中大步踏出一个满面精明,怒气冲冲的文士。
“哇,这么多人,是不是想打架?本小姐奉陪!”宁真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天不怕地不怕地就冲了上去。
文士皱眉喝道:“蔡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是从何处蹦出来的?”
老门房笑了:“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本府大管事金仲荤,而这位嘛,则是江凌宁老爷子的宝贝千金,宁少爷平时经常提及的宝贝妹妹,宁真真——宁二小姐!”
文士立刻换起笑脸:“呵呵,我道是谁敢这样大胆,原来是宁二小姐啊!哈哈,大小姐是几时到洛阳来的?当真是稀客!怎不事先通知一声,我也好派人前去迎接!”
伸手向内肃迎,打着哈哈道:“大小姐大驾光临,敝府当真是蓬壁生辉,有请,有请!”
宁真真拉着梅舜举,一边大模大样地往里走,一边回头绷着面孔对老门房喝道:“死老头,你不是说不认识我的吗?”
老门房笑得颇有些狡黠:“二小姐先前温柔淑静的模样,和宁少爷平时所提起的小妹可大不相同嘛!不过——”
他暧昧笑道:“观二小姐后来的那副样子,和宁大少时常所形容的,那可就是不折不扣,名符其实罗!”
******
有些人天生就是闲不住的。
屋里的人刚走光后不久,落梅风就躺不住了。
百般无聊地在院内四处溜达,后来还干脆搬出张躺椅,虚闭起眼,跷着腿,躺在院子里慵懒晒着太阳。
春光明媚,和风煦暧。他正有点昏沉欲睡,忽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
来人不只一位。
一听见当先那人娇媚的嗓音,他就大感头疼。
老实说,这时他最不想见的就是此人。
他刚来得及溜回床上躺下,门口香风闪动,金三娘已风姿绰约地步入屋里。
“咦,人都到哪里去了?”
金三娘媚目流波,嫣然打量着四周,目光扫过他脸面,只稍稍略停,又转向别处。
“哎呀,屋里这样脏,乱糟糟的,怎能住人啊?”
她皱眉摇头,回首吩咐跟着的从人:“这屋里亦应该砌底打扫了!”
后面跟着的丫环、龟公们立刻躬身应道:“是!”
拿着扫帚、毛巾,开始在屋里四下清扫擦抹。
金三娘不住口呼来喝去,将众人指挥得团团转,俨然一副女主人人口吻。
“窗台边的那盆月季花应该剪剪枝,浇浇水了;还有,书桌上的那堆书籍也该整理整理,换个地方……对了,屋子里这些破破烂烂的家俱,亦全部搬出去统统扔掉……”
众人立刻照她的吩咐,浇花理书,然后七手八脚地将屋里的家俱全部搬了出去,跟着又将新家俱一件件抬了进来。
见众人一个个忙忙碌碌地,在床前过来过去,却无人答理自己,落梅风到了最后,实是忍不住了,叫道:“喂,你们还当我是不是活人?”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不会说话了呢?”金三娘目光笑吟吟瞟视过来。
她巧目四顾,嫣然道:“楚楚呢?”
落梅风道:“她进城买东西去了!”
金三娘又问:“小梅呢?”
落梅风道:“他和宁丫头去了金府。”
金三娘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那你呢?为何又不和他们一同出去?”
落梅风没好气道:“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
“哦,你不说此事,我还真的差点忘了!”
金三娘一脸揶揄表情,“我问你,你是如何受伤的?”
瞧见她调侃的眼神,落梅风就知道麻烦来了。
他略有些作贼心虚,吱吱唔唔道:“昨晚……昨晚我们去风亭找弄晴,结果遇到了埋伏……”
金三娘捉狭道:“是么?这和外面传言的怎么不大一样呢!听人说,你是想非礼人家宁丫头……”
落梅风心虚打断:“你别听外人胡说,哪有此事?”
金三娘纤纤玉指点着他的额头:“死小风,你还想骗我啊!这件事外面早就已经传遍啦!”
落梅风大窘。燥得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不用说,这自然是宁真真这臭丫头在外面四处张扬的结果。
金三娘挖苦数落:“我真没见过象你这般笨的人!你非礼人家宁丫头也就罢了,干嘛还不小心被人当场抓住?结果鱼没吃到,反倒惹上一身臊。活该!”
落梅风既窘又气。
不过听金三娘提起,他也觉得昨晚的那个疯疯癫癫的怪老头出现得极是突兀,似乎三更半夜守在那里,就是为了专门教训他一顿。
金三娘似笑非笑斜瞟着他,目光流转,忽道:“你看我美不美?
提着裙角,风流缦妙地在他身前轻盈旋了一圈,露出一个狐媚的笑容。
一股惊人的艳气突逼而来!
落梅风脱口道:“美!”
话一出口,他就大悔,懊恼得只差没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眼前这种情形,他还多嘴干嘛?岂非是没事找事,惹祸上身?
金三娘俯低身躯,嘴唇贴在他耳边腻笑道:“宁真真那种黄毛丫头有什么好呢?‘凌烟楼’有的是年青貌美的姑娘,你喜欢谁,打个招呼即是,何必那般急色呢?即使对她们都瞧不上眼,不是还有我吗?
她深吸一口气,衣衫魔法般贴附在身上,娇人的曲线完美毕露。
身躯前倾,高隆浑圆的双乳正好对着他眼前上方,随着呼吸诱人的起伏跳动着。
落梅风慌乱侧身,尽量往后靠缩,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金三娘特别喜欢看他这种尴尬表情,身躯靠得更近,吃吃笑道:“小冤家,我的提议如何?”
落梅风窘迫难言,心一横,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
伸手往她丰耸的双峰摸去,恼羞成怒叫道:“他奶奶的,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老子!你若不担心小梅回来后撞见,尽管和我亲热个够好了!”
一听梅舜举的名字,金三娘娇躯陡震,脸上的谑笑神情骤遽消失,眉间代之而起一抹淡淡的惆悒。
“这骚婆娘又在发嗲了!”看见她眉目间突现的春情,落梅风暴笑不迭。
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还有件事情我忘了提醒你!没经小梅的同意,你就将他的屋里弄得乱七八糟,看他回来后,你如何对他交代?”
金三娘眉间的怅怨之色更浓,幽婉叹了口气,立起身来,望着窗外,神情渐转惘苦,
蓦地,只听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想喝上杯酒,你愿不愿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