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村长老李和他媳妇从梦里惊醒。老李把脑袋探出被窝,大声问道:“谁啊?这大半夜的!”
“是我!老孙!快起来!走水啦!”
“啥?”
老李赶紧坐起来。
“我说着火啦!”
老李连忙翻身下地,棉袄都来不及穿,套上鞋边开门边问哪里烧了。
“白家老宅,现在大家都拎着桶往白家赶呢。”
老李惊道:“怎么会是白家,烧到人没有?”
“那倒没有,白家人上个月搬到河对岸的新房去了,就是老宅里面很多东西还没搬。”
白家是古江村的大户,素有威望,白家老大白明忠跟老李同岁,虽说在家务农,却是村里一句话就能叫动半个村出动的厉害人,承包了几百亩地,还弄了个农家乐,县里的领导经常来吃饭。老二白明义在外边做生意,开了好几家大公司,经营多年,据说如今家产能买下半个茶城,人称白半城。老三白明廉则是市里的风云人物,市委书记的二把手,名义上是常务副市长,实际很多时候比市长还大。
白家失火可是大事,这几个人老李一个也得罪不起,而且正是过年,老二老三都回了村,村里人现在估计都在白家人面前拼命救火拼命表现,自己这个村长去得迟了可不行。
老李穿上衣服匆匆跟着老孙头往白家老宅跑,远远就瞅见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白家老宅很大,由四排老房子围成一个四合大院,院门朝南,中间一个天井,青砖墙体木梁结构,解放前是典型的地主屋。这种老房子一旦烧起来就停不住,连緜一体,如同一条卷曲盘绕的火龙。
此时村民们自发的从离老宅百余米的河里取水灭火,有的人还是用的家里的脸盆和洗脚盆,可惜火势太大,一桶桶一盆盆水泼过去也不见半点效果。老孙头表现相当积极,直接拿了个葫芦瓢子就往河边跑,五十几岁老头跑得比二十岁小伙子还快,几乎看不出此老头患有多年的老风湿。
等老李走到近前,发现白家人倒是十分淡定,白家几兄弟站在老宅前背着手看着,根本没有帮忙救火的意思,反而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风范。
老李到白老大旁边站定,白老大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观火,笑道:“村长啊,您老人家这出门也太急了,来的时候下边不凉么?”
老李低头一看,老脸一红,真是出门太急,上半身穿着厚棉衣没错,下半身却还是薄薄的秋裤,自己平时比较节俭,秋裤旧了也没舍得换,反正穿在里面也没人看,要是没记错的话,屁股蛋的地方应该是有几个小破洞,刚刚跑来的时候光顾着想事情来着,那二货媳妇也没提醒一下。好在火光照在脸上也红,掩盖了老李脸上的娇羞。
“白老大,打119了没有?”
“打了,不过也是白打,镇里没有消防队,消防车只能从县里来,我们村离县里那么远,没有半个小时消防车来不了。”
“也是,哎呀,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白明忠还没答话,老二白明义抢道:“应该是早先谁家小孩子放的烟花爆竹,火星子飞过来慢慢点着了。这老房子也没人住,发现得晚,要不是村里有人起来尿尿瞧见,估计都烧没了”。
老三白明廉说道:“这火有点蹊跷,往年也有烟花爆竹,咱家这瓦房顶子就算掉几颗火星子也烧不起来,而且看火的走势应该是从里面往外面烧的,关键是这院子门…”
老李问道:“院子门怎么了?”
白老大道:“我们搬进新房以后这老宅院子门就锁上了。你看,院门现在是开的。”
“兴许是救火的人踢开的。”老李道。
白明廉道:“锁大院门用的是锁车的铁链锁,除非有钥匙,不然得用上剪锁钳。可这铁链锁还好端端的挂在左边的院门把手上。”
老李盯着院门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于是问道:“那钥匙呢?”
“我们三个每人一把。但我们几个总不能烧自家房子吧。”白老二笑道。
“你们还笑,房子烧了都不着急啊。”
“急有什么用,都烧成这样了,大不了再盖就是了,白家人这点底气还是有的,村长啊,你就别管了。”白老大说道。
老李心想:“知道你们白家有钱,那也不用这么显摆吧。不过这火烧得确实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白家人跟谁有仇。大过年的,忒不吉利。”
嘴巴却说道:“对对对,正所谓火旺人来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大吉大利啊,哈哈。我也去帮忙灭火…”
消防车到来的时候已然又过去了40多分钟,车上又没存水,需要临时取水。村里根本没有消防栓,车只能开到河边接。等好不容易灭了火,房子烧得已经没什么可烧的了。眼前光剩下一座黑色的坍塌废墟。
村民们显得非常愤怒,觉得消防车来得太慢,于是跟消防队吵了起来,后来越吵越凶,几个年青人带头,几十个村民把消防车和跟着来的警车全推到了河里。村长劝阻未果,白家人全程一言不发,眼瞅着两拨人就要动刀动枪了,最后白老大说了句都散了吧,村民们这才各回各家。
消防队的车被推下河,回不去县城,白老二叫小儿子把消防队带去白家新房子那边休息,等天亮了再想办法捞车。
白家几兄弟还留在老宅前边,老李留了个心眼,说是回家,走到一半又折返,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看着白家人。
直觉告诉老李,白家人有问题,这种面对房子着火时无比淡定且不帮忙救火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果然,只见白家几兄弟先是说了一会话,看周围没动静了,白老大使了一个眼色,老二老三立刻冲进老宅废墟,径直往原来老宅西厢房的位置徒手翻找,神情再也没有方才的淡定,像是急着找什么东西。不多时,老三从一大堆焦黑的木炭里翻出一个玉质的盒子。三人见到玉盒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老李这才明白,白家三兄弟之所以不帮忙救火,而一直盯着老宅,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宅里面的某个东西身上,生怕被村里人发现这个东西的存在。
南方农村有个习俗,老人在活着的时候,就要求子女就提前做好了棺材放在家里,说是尽孝心,老人希望将来死后土葬,儿女买了棺材能让老人活着宽心死后安心,反而长寿,谓之寿木。
白家母亲早逝,老爷子七十多岁健在。而西厢,正是白家放白老爷子棺材的地方。那一堆木炭,想来就是烧毁的棺材,这一尺大小的玉盒,原本就藏在棺材当中。
三兄弟带着玉盒也不回家,反而往山里走,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借着月光,几人走得很快。老李跟在几人身后,古江村大树多,老李藏在树影里倒是不容易被发现。只是他还穿着秋裤,越往山里走越是感到下半身冰飕飕。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白家三兄弟终于来到一个山神庙。这个山神庙荒废不知道多少年了,藏在深山老林,老李小时候进山捡柴火来过,当年就是这副破败样子,如今更破。
几人绕着破庙走了半圈,找到一个石敢当的石碑,白老大找来几根木棍,几人合力在石碑下面挖出半米多深的坑,然后把玉盒放进去埋了起来。白老二掏出玉溪烟,点了三根插在地上,白老大还烧了几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当纸钱,看得老李一阵心疼,心想这白家真他妈的败家。三兄弟跪在碑前又是磕头又是说话,说的什么老李不敢离太近听不清楚。很是折腾了一番之后,几人才离开。
老李躲在树后大气不敢喘,心想白家这几个都是老狐狸,必定还会回头查看,不出老李所料,十分钟后三人又走回来看了看,这才真的走了。
老李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蹑手蹑脚走到埋玉盒的地方,地上的玉溪烟还没燃尽,他捏起来狠狠抽了几口,吐了一口唾沫,开始动手挖玉盒。
真是个宝贝啊!玉盒挖出来老李眼睛顿时冒光,他也是在电视上看过几期《鉴宝》的,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光是看这玉盒的质地,温润细腻,拿出去肯定值老钱了。玉盒表面刻着老李看不懂的古纹,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不知是不是错觉,摸上去还有几分温度。
玉盒略沉,凭手感里面装的起码是五斤重的东西。如果盒子都这么贵重,那盒子里装的该是什么宝贝,老李有点心跳加速,舔了舔裂皮的嘴唇,哆嗦着打开了盒子。
“嘿!老头,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