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北京大雪。
京都万善殿以西,水中有一凉亭,名曰水云榭。亭内有一石碑,碑上刻着乾隆手书的“太液秋风”四个大字。
耄耋之年的傅国秋抚摸着风字的最后一笔,有些感慨,这乾隆自诩十全老人,生前写诗四万余首,竟没有一首是能编进语文书里让人背诵的,真不知该感谢他,还是笑他无自知之明。
自己今年已与乾隆死时同岁,也没有几年可活,回想此生,虽位高权重,却也有不少遗憾事,尤其是当年不慎丢了那件国之重宝,搜寻多年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傅老,您在外面站了半天了,医生说让您尽量少吹风,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身后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人说道。
“小叶啊,明天再跟我去一趟广西。”
“傅老,这几年我们都已经去广西四五次了,问您也不说,您这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您这么大岁数,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要不让我一个人去得了。”
“不是我不说,是这件东西实在干系重大,而且我说了也未必有人信。除了我和几个老领导,知道这东西存在的人越少越好。”
名叫叶文的年轻人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傅国秋神秘一笑:“得此物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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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晕晕乎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烂神像的脚下,嘴里塞了一团布,好像正是从自己秋裤撕下来的裤腿,双手双脚被麻绳捆死,后脑壳隐隐作痛,肯定是肿了。
刑天呢?老李赶紧打探周围,这里是山神庙内,此刻天微微亮,应该是早上五六点,一个背影在不远处正捧着盒子说话,头还有点晕,眼还有点朦胧,具体模样看不真切。
老李悄悄挣扎了几下,妈蛋捆得真结实,这打结手法相当专业啊,估计那背影打家劫舍绑架杀人的事干了不少吧。完了完了,我老李这回是好奇害死猫,要死在这荒山野岭咯…
挣扎无果,老李只能静观其变,听听那人说啥。
“小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那么暴力,人家一个老人家,手无寸铁,你怎么可以用石头砸人家脑袋呢!”
“可是我看他不像好人啊……”
是一个略微粗犷的声音。
“不要老是以貌取人嘛……他长得是没我们好看,还有点猥琐,但这也不能成为你动用武力的理由…”
“好吧,其实是我饿了。”
“你这吃人的习惯要改,都什么年代了,还吃人,历史在进步,吃人是野蛮人才做的事懂不懂?”
吃…吃人?这一晚上连续几番惊吓,老李终于尿了。
“好啦,我答应你暂且不吃他,可是你要跟我走。”
“不行,我还走不了,这里还有事情未了结。”
“你说的是白家?那我要跟着你。”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把火差点没把我烧死!”
“切!我不放火怎么能让白家人把你拿出来。再说有那个玉盒在,别说只是普通的火,三昧真火都伤不着你。我数月来多次入夜以后潜入白家,找遍了整个新房和老宅,都没找到你。对了,我在老宅后面那口水井还洗丢了一件衣服。”
“有天晚上在老宅放收音机听戏的也是你吧?那白明忠学了我的奇门遁甲之术,老宅西厢房设了遁法,还在室内贴满了六合避妖符和八荒匿物符,又用黑楠克神木棺材封住了我的气息,你当然找不到。要不是数月前白家老头找我续命,我假借抽烟的功夫,耗费三百年修为才破了一张六合避妖符透出一丝妖气。”
“我就知道你避开我这么多年,这次居然会主动泄露妖气,必定出了事,于是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我到古江村以后暗中查探,最后才锁定了白家。这白家如此可恶,要不然我去屠了他满门!”
“万万不可,屠他满门容易,万一把那些人引来就难办了,关键是白家拿走了我那个东西…”
“不会吧,你不是让老八把那东西藏邽山了么?”
“哎…都怪我烟瘾太大…有次白家人三月不给我烟抽,非要我说个宝贝让他们去挖,你也知道我除了它和白玺玉盒,哪还有什么宝物,为了一包极品芙蓉王…我就说了…”
“……”
“你别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我,我这不也是身不由己,呃…不对,头不由己嘛。”
“这老头你准备怎么办?干脆让我烤了吧,这野外烧烤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李大惊!
“小九啊,我跟你说过多…”
“好啦好啦,不吃就不吃,啰里吧嗦!”
“我拿回那东西可能还得靠他,你去把他弄醒。”
背影把玉盒放在一旁的案桌,转过身来走近,朝阳初升,阳光刚好从庙墙的破洞投在那人身上,老李顿时眼睛都看直了,眼前是个穿白衣长裙的妙龄女子,老头没读过太多书,此时脑子里瞬间却冒出一堆例如“皎若秋月、秀色可餐、夭桃浓李、月貌花容、芳菲妩媚、出水芙蓉、端丽冠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词语。活了大半辈子,老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之貌,什么叫占尽天下风流,什么叫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哟…醒啦,咦…什么味道?”
这女子粗犷如男人的声音让老李回到现实,老李心中百味杂陈,真是可惜了哇…
“呜…呜…呜…”嘴巴塞着布的老李想要说话。
叫小九的女子一手白兰花似的春葱玉指捏着鼻子,伸出另一支柔荑取掉老李嘴里的布,皱眉说:“怎么还尿了呢,想方便你就说啊…”
老李心中苦,我也要能说话啊…
“这…这位小九姑娘,我…我…我只是个农村人,啥…啥也不懂,身上的肉又老又臭,您还是放了我吧…我保证回去什么也不说。”
“扑哧…我看你挺有本事的啊,刑天哥哥埋在坑里都被你找到了。要不是你拔出那三支施了掩息法的烟头,我也跟不到这里。”小九莞尔笑道。
“什…什么法?”
“掩息法,就是一种能掩盖人气妖气的法术,我放完火之后藏在树上,本来想等白家人自己露出破绽,我就可以伺机救人,没想到一个老对头也来了,等我击退敌人,白家人已经把刑天哥哥藏进山里,用掩息法盖住,直到你把他挖出来露出妖气,我才找到这里。”
“我那是碰巧,碰巧而已…”
“行啦,你也别谦虚,能发现白家人有问题,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的事还得倚仗你呢,以后有你的好处。”
老李不想掺和进白家人和刑天之间的恩怨,尤其现在冒出了个会吃人的小九,搞不好随时会丢命的,犹豫道:“可是我…”
“我是吃烧烤呢,还是生吃呢,好像扶桑国那边有种吃法叫生鱼片,沾点芥末酱油应该味道不错…”
“我答应!”老李语气激昂坚定。
小九掩口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人。”
然后蹲下来给老李解绳子。
十分钟过去…
“刑天哥哥,解绳咒怎么念来着,习惯性打了当年占山为王绑野猪用的死结,我解不开了…”
老李无语。
“吾含天地,咒金自销,咒木自折,咒水自竭,咒火自灭,咒山自崩,咒绳自解,万法听命急急如律令。”
“记不住,说短的那个。”
“百解去如律令!”
只见小九手捏法印,口念法诀,一跺脚一挥手。老李手脚上的麻绳纷纷如同活过来一般自动解开。
老李哪见过这等法术,大呼神奇。
“喂,老头,过来给我卷根烟,我跟你说个计划…”刑天说道。
老李被方才的神奇表演震撼,站起来赶紧屁颠儿屁颠儿跑到刑天跟前,点头哈腰卷烟点烟,正要聆听刑大仙教诲。忽然猝不及防一道紫光闪进庙门,重重将老李撞倒在地,老李胸骨尽碎五脏俱裂,喷出一口血,当场死去。
小九正靠在山神像上小憩,见状大怒,飞身过来,叱道:“你还敢回来!”
那紫光又是回头一卷,将玉盒裹住,往门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