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太平洋上空,风雨交加,云层里不时爆出闪光,如同狰狞的巨兽,发出恐怖的咆哮。飞机要跨越太平洋,航行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乘客们大多都已披着毯子休息,少数睡不着的人或在看着杂志,或与朋友低声聊天,也有人移到窗口,看着外面的风雨,怔怔入了神。
身材高挑,容色出众的空姐露茜娅在主客舱巡视完毕,与几个机组人员交谈了一会,带着点紧张的心情走上上层机舱。
上层机舱有三百多个座位,与下面的主客舱相比,乘客更少,露茜娅进入机舱后,快速地扫视了一遍,目光停在前排某处的一个背影上。莫明地,她的心情有点紧张!这是很奇怪的事,她在这架客机上工作了三年,天南地北,各色各样的人都见过不少,还与其中很多男性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自从不久前见过那男子一面后,脑海里就始终无法将之抛开。
他的身上,就像带着一股魔力,让她像飞蛾一样,朝着火焰扑去,那怕,即将把她燃为灰尽也好。
露茜娅走到前排,有意无意地停了几秒,却失望地发现男子没有理会他,由始到终,他都靠着椅背坐着,像石像般久久也没动一下。露茜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她想了想,找来一张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借着这个机会,她得以近处观察他,却惊讶地发现,这男子的身体一直微微地在抖着,呼吸急促,似乎喘不过气来。
“先生,你需要帮忙吗?”露茜娅总算找到了机会,低声询问,不见反应,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接触刹那,男子全身一震,猛地向前弹起,木然的面容霎时变得冷峻,一股森冷的气息快速散出,附近几个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慌张地四下张望寻找,不知发生什么事。
透过墨镜,男子冷冷地盯着站在他前面,惊惶失措的美丽空姐。
露茜娅定了定神,露出迷人的笑容,弯下腰,热切地问:“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男子盯着她,嘴角搐动了一下,露出一抹笑容。
“好!”
声音一落,墨镜内就亮起了一点红芒,在露茜亚反应过来之前,男子的手已闪电般探出,扣住她的雪白脖子,轻轻一握,颈骨爆开,数片骨碎刺出皮肤,血液喷在男子身上,也洒在附近的座椅上。
男子颤抖着站起,沾着热血的手指放在嘴中舔了一下,墨镜下的面容一动,似在笑。
对面座椅上,一个从梦中惊醒的少女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恐惧地看着男子,清秀的脸上还沾着几点血花。
“嘘!”男子将血红的手指放在嘴边,对着少女优雅地做了个禁声动作,却适得其反,经他一提醒,少女猛然从恐惧中惊醒,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感受着机舱内投过来的百多道询问目光,男子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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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叫声传到下层机舱时,声音已弱不可闻,但仍有不少乘客听到,纷纷将目光投向舱门,几个空服人员匆匆地赶上去查看,却一直没有回响。本已睡着的柳侠也被惊醒,探起半身,好奇地往舱门看了一眼,再次坐下时却发现旁边老人捂着嘴咳个不停,血水从指中渗出,点点滴在地板上。
“老爷爷,你怎么了?”柳侠扶住老人,抬头想找空姐帮忙,却不见人影,最后还是前面一个热心地乘客递上来一大团纸巾。
“没事!”老人咳了一会,用纸巾将嘴边的血迹抹去,面露苦笑。
“怎么会没事?你又想骗我了!”柳侠指着那团被血染红的纸巾,生气地说,她决定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老人带到医疗室。
老人见她绷着脸,生气的样子,不禁一笑,接而又急促地咳了几声。他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这次更加接近,是从上下层之间的楼梯传来。主客舱内一阵骚动,几个胆大的男子已经离开座位,跑到舱门后查看了。
“是他?我还是老了,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老人看了柳侠一眼,神色忧虑。
柳侠此时却与舱内大多的乘客一般思维——难道中了头奖,遇上了劫机?这下乐子可大了!她紧张又有点担心地扶着座椅探起半身,注视着舱门。
又是一声惨叫!这次更具视觉冲击!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人头如同皮球般摔下,滑过舱道,滚进机舱内。
然后,在无数撕破嗓子的恐惧叫声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墨镜男子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他站在舱道上,无视着那些恐慌的乘客,目光穿过二十多米的距离,与老人抬起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摘下墨镜,露出已然透红的眸子,男子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向前伸出一只手,五指虚张,在空中凝立几秒后,手指猛然向内一抓,就仿如扯动着无数条无形的弦线一样,乘客们都感到全身发烫,血液不受控制地爆体而出。
转眼间,机舱内平静下来,淡淡的血雾中,到处都是残肢断体,偌大的机舱内,除了三人外,再无生还者。
在男子催动力量之际,柳侠也感到身体里的血液,五脏六腑似要迸出来,但就在这个时候,老人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股热流透入,消抵了那些影响她身体的力量。
她看着血色的机舱,身上,脸上也溅满带着体温的热血,整个人都吓呆了。
“老师!”男子远远地向老人鞠躬行了一礼,“终于又再见到你了,不知老师身体最近身体可好!”
听到声音,柳侠回复了点意识,接着一阵反胃,不停地呕吐,老人再次握住她的手,输入真气,让她的理智不至于崩溃,在真气的安抚下,连恐惧也似乎消减了不少。
她又发现手里多了件冰凉的物体,正要打开手掌查看,耳中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握着它,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松手,是生是死,就看你的运气了……很抱歉呀,连累了你!”
老人说完,走到通道上,目光扫过一地的残肢断体,面色搐动,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神道明,你真是疯了!竟练‘修罗’!”
“老师的话真的让学生感到很困扰,为了获得力量,这些又算得了什么?”神道明扫了柳侠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位小姐是谁?老师竟然将‘冰灵珠’给了她?真的……让学生感到很吃惊啊!想当实,学生可是很想得到它的!”
老人哼了一声,不答反问:“你练到第几阶了?”
“学生愚钝,七年前练到‘修罗’第八阶后一直无法突破,最近才发现关键所在!”
“是我?”老人惨笑。
“是的!”神道明的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如同从深渊地狱里飘出来一样冰寒:“‘人若修罗,断绝六亲,再去心障,始能自血中取剑’……我六亲已断,只剩一个心障,若果不除去它,不但无法‘修罗’,反会受其所噬,不日神形俱灭!”
他有意无意地又看了柳侠一眼,接着说道:“更何况,从东昆仑传来消息,宗翰已快要出关,无论其是否悟通十段天道,以老师现在的状态,都是断不可能赢得了他的,与其这样,不如让学生代为效劳!也算……了了老师的一桩心愿!”
“宗翰!”老人神色一变,眼中寒芒暴闪,衣物无风自鼓,最近处的柳侠甚至有种被强风冲涮的感觉。良久,老人的情绪平复下来,注视着这个自已曾经引以为傲,付出无数心血的学生,发出一声叹息:“你可是入了‘他们’?”
神道明迟疑了一下,依然是那平静的声音:“是的,虽然那些怪物让我很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现在比我强大!当然,仅是现在!这也是我‘修罗’的其中一个原因,我并不想自已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这……不正也是老师一直的愿望吗?这个世界快要动乱了,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在最后!那怕……末世无法避免,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老人默然无语,良久,长叹一声,“那好吧!且看看你的第八阶‘修罗’杀不杀得了我!”
言罢,向前踏进一步,双手凝成虎爪,两爪间气流急窜,隐隐传出风雷声响,光芒由无到有,炽亮成形。
神道明感受着从二十多米外冲过来的压力,记忆之门打开,无数影像,无数记忆浮现脑海,长年积威之下,心里甚至生出一股恐惧,一度怀疑能否打败这个曾经在自已心中无比高大的强者。
恐惧,怀疑等等负面情绪转瞬即逝,为了追逐力量,掌握自已的命运,他早已抛开一切,包括人类那些脆弱的感情,更坚信那人和自已说的话:唯有将自身凌驾于众生之上,才能获得至强之力量。
“是呀,自‘修罗’开始,我已不再是人类!”神道明微微一笑,伸手一捉,弥漫的血雾飞快地凝聚成一把剑。他握着血剑,遥望着远处的老师,身形如鬼魅般晃动。
“趁现在,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把珠子吃掉!”
柳侠呆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她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东西,心中充满恐惧,几乎是本能地听着老人的声音行动,惊惶地往另一边行去,才进入舱道,身后传来爆响,忍不住回头,却只见一团红光冲入老人身体。
强大的热浪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将她的身体冲起,撞在舱底上,失去意识之前,她绝望地喊出一个名字。
“曾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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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多打工仔来说,月底领工资是最开心的事!身为底层打工仔的曾呆在提款机里将工资通通取出,放在袋里,涨鼓鼓的感觉真好。算算时间,柳侠也差不多回来了吧,曾呆这就准备去超市大肆采购,庆祝美女回归,再然后自是小别胜小婚,让她知道一下曾大爷是多么的想念她……
嘿嘿!提着大堆食物的曾呆回到家之前,都一直没由来地发笑,引来路人一阵侧目,这呆子自我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回到家,打开门后,他却失望地发现柳侠没像预想中那样呆在家里等他回来。
曾呆打开手机,除了几条垃圾信息外,也没有电话记录和留言,不禁郁闷地想这小妞去那里?算算时间,飞机应该在早上就到了梦城,她也应该早就来这里才对!
进了房间,曾呆又发现主机上的指示灯闪个不停,不时还传出运行程序时的“卡卡”声。
电脑没关?曾呆不禁哑然,从昨晚到现在,开了二十多个小时,平均三小时一度电,每度电一块五,这样就不见了十块,怪不得每月的电费那么多!赚钱不容易,以后要注意一下,节省一点!
打开显示器,又有怪事,曾呆惊奇地发现《人工少女II》程序里,一个素衣长袖的古装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音琴睛?”曾呆吃了一惊,转眼又看着那仍在起舞的仙子,激动异常,想不到人工少女II这么厉害,居然能制作出这种高仿真度的虚拟人物,只是……
曾呆歪着头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已是什么时候完成这项巨作的。
这些显然都不是紧要事,曾呆那仿如真人的虚拟音琴睛,犹豫再犹豫,迟疑再迟疑,手掌不受控制地移动鼠标,在程序里研究起来,只是任他如何捣鼓,也没找出脱掉音琴睛身上衣服的办法。
好吧,不脱衣服也行!曾呆也不气馁,改变方向,继续研究,这次他想让音琴睛像以前一样跳钢管舞。
“非法操作!”屏幕上出现出错窗口,曾呆呆了一下,继续研究了一个多小时,耐性才被磨光,愤怒地一拍桌面,骂道:“妈的,什么烂鬼东西,居然不可以修改?”
声音才落,面容一僵,却是虚拟音琴睛仿佛听到他的骂声一样,停下舞步,愣愣地站着。
曾呆无语,鼠标狂点,也不知按到那里,虚拟音琴睛始才继续起舞。而这时,曾呆也悻悻地放弃了一切邪恶的念头,以另一种较为正常的心态看去,只觉那柔美的舞姿,优雅的动作下,音琴睛就像只蝴蝶一样,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太美了!”曾呆赞道,音琴睛女神果然是王道啊!连跳舞也这么美!不对,这是假的,也不对,是足以以假乱真,以后一定要吃透这个软件,找出修改的办法,然后……
然后怎么样,那还用说,曾呆嘿嘿地笑了几声!他忙了一个多小时,肚子也饿了,幸好早有准备!从食物袋里拿出一只在附近街买的“王记烧鸡”,撕下一只鸡腿,曾呆就这样一边欣赏仙子起舞,一边大快朵颐。
十几分钟后,舞曲结束,音琴睛静立在界面里,再也没动一下,曾呆耐心地等了一会,不见音琴睛反应,又在软件菜单上研究了一会,没找到让她继续跳舞的方法,只得大骂一声,悻悻地关掉机子,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几分钟后,在鼾声飘起时,显示器闪亮,屏幕里的少女先往四肢大张,睡得正欢的曾呆看了一眼,目光一转,死死地盯住桌台上那只被撕掉一只腿,香艳欲滴的烧鸡。
蓝光一闪,一只泛光的手自柔动的屏幕内快迅无比地伸出,抓住烧鸡,往后一拉……
屏幕内,少女双手捧着烧鸡,放在鼻子闻了一声,神色古怪,似在犹豫,又似有些怀疑,更似不知该怎么下……牙!
她终于忍不住张开小嘴,在鸡肉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似乎是咬不动,呆了一下,嘴张得更大,狠狠地咬下。
……
曾呆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松的眼睛,往四周看了一眼,拿起手机,没什么发现,不禁有些烦躁,也有些不安。
“还没回来?”曾呆苦恼中时,又发现桌上的原本装着烧鸡的食物袋空了,不禁一呆。
就如同他记不起昨天是如何完成虚拟音琴睛 2.0版一样,此刻,他同样记不起自已是怎么连皮带骨地干掉这只二斤多重的烧鸡!曾呆脸色一变,跳了起来,在屋子里四处找了几遍,也没发现有被野猫老鼠搬走的痕迹。
回到房间,曾呆又发现机子开着,屏幕也亮了!可是,刚才好像没开的呀!他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有结果,头里反而传来一阵裂痛的感觉,最后只得归就于一个字——“邪!”
凝视着屏幕里那个少女,诡异的感觉在心里滋生起来,也许自已刚睡醒,也许头痛,也许……
曾呆感到自已的头越来越痛,眼睛也有点问题,要不怎么会觉得这邪里邪气的少女似乎肥了点,嘴里也好像含着东西,两腮鼓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人中,再次定睛看去时,却又发现少女鼓起的腮子平了下去,面容与以前没什么不同!
视觉失调?曾呆讶然间,不久又发现了一些东西,手指在屏幕上一抹,放在眼前,看了足足半分钟。
是油污!看着屏幕上一大团淡淡的油污,还有油污下那个邪里邪气的少女,曾呆心里那股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浓。
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这种残害脑细胞的事只有蠢人才会做,聪明人自是马上找来纸巾,小心地抹掉油污就算了!相比之下,他更关心一件事,柳侠为什么还没回来?就算不到他这里,至少也会打个电话来吧!
一股不详的感觉在心里浮出,曾呆鬼使神差,进入网络,然后整个人呆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新闻网站上的一行内容。
“世纪航空惨案,加拿大联合航空飞往梦城的A540航机凌晨于太平洋上空失事,机上573名乘客,二十七名机组人员全部罹难……”
曾呆满眼黑线,颤着手移动鼠标,匆匆地将百多条相关的新闻上浏览了一遍,又进入航空公司的本地网站。
这个时候,他看着网页上公布的乘客名单,反而犹豫起来,心脏就像被挤压着一样,很痛,不敢打开网页,去证实心中那最恐惧的事。
“那有这么巧,一定是弄错了,中大奖啊!这样也能中?”
曾呆咬了咬嘴唇,强笑着打开乘客名单。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住屏幕,一目十行,无数名字在眼底飞过,没过多久,心脏如被一把刀刺穿,再大力绞动!
“小侠!”曾呆惨叫一声,发疯般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