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道派掌门清元带着四大弟子,沿着通往西幽王都的官道,一路追踪小妾封鲤儿而去。他们遇到关卡就飞越而过,如果在晚上,就落下来,点倒关卡的兵士,翻找过往行人的登记名册,确定封鲤儿通过后,就继续向前赶路。这一路上岔路太多,使他们费了不少时间打听她的下落和去向。
不一日,他们来到了幽王都的东门城外,选了一个靠近东门露天茶棚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来往的行人,此时已是傍晚,太阳西垂,即将没入地平线。进出城的人来往匆匆,可是城门的守卫却不急不慢地查问过往行人身份,致使关卡里外人马堵塞,喧闹声一片。
清元拿出途中画好的鲤儿画轴,招呼小二过来,打开画轴问道:“小二,可曾见过这画中女子相貌之人路过?”
“好一个小美人!呵呵,没见过。这么引人瞩目的小美人,要是见过,定会留下印象的。”小二摇头说道。
清元又问了棚里所有的茶客,那些茶客均摇头说没见过。他失望扭头向城门望去,对三弟子明如说:“你拿这图,向守卫打探一下。”
明如面有难色地说:“这多人争先进出,嘈杂拥挤,恐怕……”
“没用的东西,你没看到旁边闲坐在条凳上的那个兵头吗?一定是个队长,你不会去问问他?”
“看他一付横肉凶狠的样子,会说吗?”
清元没好气拿出一定银子扔给他,说:“真是闷葫芦脑袋,不开窍,拿银子给他,看他说不说!”
明如把银子揣进怀里,拿着画轴,穿过人群,走到兵头跟前,拱手行礼说道:“大人,这厢有礼了。在下打听个人,请队长大哥不吝告知。”
这位队长正闭目养神,晒了一天,人困心烦,此时太阳下山,正要假寐去去暑气,听有人问话,眼睛都懒得睁,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去去,到那边排队去!”
明如掏出银子悄悄塞到他的手里,队长手中一握便知,睁眼笑道:“呵呵,什么事?”
明如打开画轴,指着画中人问:“大人,可曾见过此女进了城?”
他眼睛亮了亮,添了添舌头说:“没有,我在这儿一天了,没看见这等美妙女子过去。嘿嘿,王宫正在选秀女,这要是让他们看见,定会将她收去!”
明如卷起画轴,转过身要往回走,忽见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声,行人喊叫着,纷纷向路两边闪避。不大会儿功夫,一队骑兵护着三辆四马棚车呼啸而至,驾辕的马都神骏异常,一色的乌骥马,拉套的三匹马均是高大的枣红马。棚车雕栏飞檐,窗户紧闭,窗格里有绿纱遮贴,隐约可见里面人影。
“闲杂人等快快回避。尔等速将横木栅栏拉开,放我等过去!”
那队长急迎上前,堆着满脸的笑说道:“刘将军,辛苦了,我这就叫人拉开栅栏,看将军满面春风,此趟定是收获不菲!”
刘将军不屑一顾地直视前方,朝他身上抽了一马鞭,喝道:“少啰嗦,快去叫他们手脚利索点,速将这些闲杂人等赶开,不要误了本将军交差1
马队耀武扬威地驰进城门后,那队长恼怒说:“呸!他妈的,不就是王宫里的一个小小侍卫嘛,有什么了不起!弟兄们,都歇息一下,查什么查,累死也没人夸咱们好!”
这一耽搁,城门里外已经集聚很多行人,听他这么说,顿时交错拥挤,匆匆赶路。清元趁混乱之际进了城,快步追那马队而去。
一刻钟后,马队到了红墙琉璃瓦的王宫大门前,刘将军跳下马,把缰绳交给手下,说道:“我去向黄总管复命,你们把这些女子带到王宫别院,好生安置,回头我与黄总管过来验看。”
“刘将军放心,这些秀女中,说不定哪一个就是未来的王妃,我们哪敢怠慢。将军,我们先告辞了。”
清元等四人尾随车队到了王宫别院,只见马车上下来二十几个少女,果然个个都是秀美清丽、身姿婀娜的美人儿。
“师父,你看,师娘!”四弟子明意指着刚出车棚的女子说。
“鲤儿,是鲤儿,果然是鲤儿!”清元的髯须无风自动,极力抑制心中的激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爱的小妾,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大弟子明吉脸色剧变,苍白无血,神色惊慌。
封鲤儿脱胎换骨,已然无存前世的狐媚娇艳、放浪荡神的形象。此时她如出水芙蓉,清纯稚雅,俏丽婉约。她下车后,低着头跟在其她秀女后面向别院红门走去。
“师父,我去把师母抢回来!”大弟子明吉说完,急切地冲了出去。
“回来!”清元喝道,“呆鸟一个!我清元怎么尽收了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徒弟,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你想把王宫的侍卫都引来,是不是?这是王宫,不是山野村寨,这里面不知隐藏多少大内高手,你要是想不用转世,而抛尸在这里,你就去!”
明吉脸色难看地退了回来,嘟囔地问:“那怎么办,这要是被西幽王选中了,再救越发难上加难了。”
“哼,白天不行,晚上也不行吗?蠢货!走吧,我们师徒先找一家客栈歇息,夜半子时再来。”
半夜子时,月牙儿西垂。各家各户熄灯而眠,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打更的,敲着单调的梆子。清元五人跃出客栈,从空中向王宫别院飞去。
王宫别院坐北朝南,正房高大,东西两厢是平房,各有八间单房。他们落在正房的屋脊上,向周围望去,只见远处有兵士打着灯笼在巡视,这别院内静悄悄的,即使一片树叶掉下去,也能听到它落地的声音。正房里有微弱的灯光泻出,清元估计里面可能有侍卫执勤,不过睡着的可能性大,要不然怎会如此寂静。
清元传音道:“都拿出明眼符咒贴在额头上,为师要作法施雾。”
他说完取出一张符咒,嘴里念起咒语,然后向符咒喷了一口水,接着将符咒团入手中,向别院的院内抛出,那符咒已是不见,抛出的是一团雾气。雾气很快就在院中弥漫开来,他们跳进迷雾,落到院中央。
清元道:“明吉,明祥,你们去正房,明如去东厢房,明意去西厢房。都给我小心点,不要弄出声音来,更不许伤人,点了她们的穴道就行了。找到鲤儿,马上带来见我。”
四大弟子分头行事,清元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一边在院中转圈子。片刻,明吉和明祥首先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样,找到了吗!”清元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正房堂间里有四个侍卫,都爬在桌上睡着了,我们点了他们的穴道。左右两房各住有两女,都不是师母。”
清元失望地说:“就看明如和明意能不能找到了,你们去帮一帮他们。”
不一会儿,四弟子都回来了,明吉说:“师父,找遍了,也没找到师母。”
清元恼怒地说:“这怎么可能?明明看见她进了这院子,怎么会找不到,你们是不是没看清楚?”
“师父,我们都贴着明眼符,看得真真的。我们又不是认不得师母,怎会分辨不出?”
明如说:“师父,会不会另有变故,要不要问一下那几个侍卫?”
“嗯,好主意!”
他们穿过迷雾进了正房,那几个侍卫被明吉点了穴道,还爬在桌上昏睡。清元拂尘一扫,接了其中一人的穴道,明吉握着匕首顶在他的脖子上。
那侍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吓得一哆嗦,惊恐地问道:“刺客!这里是王宫内院,你们想干什么?”
“别废话,给我小声点,要不然我割断你的脖子!”
那侍卫缩了一下脖子,连声求饶:“别,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养活。”
“我问你,有一个叫封鲤儿的女子,为何不在这里?”清元问道。
“谁是封鲤儿,我不知道啊!不过,天擦黑的时候,大内总管韩公公随刘将军来查点验看,走时带走了三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叫封鲤儿的。”
清元拿出画轴,拉开给他看,“就是这女子,可有她?”
“有,有,没错,有她。她是三人中最好看的。”
“她们被带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要带走她们?老实说来!”
“是,是,我说!每一批选来的秀女,都要从中挑三个最好的送入大内,另有住处,待王后过目,让二王子挑选。我不知道在哪儿,不过那里警卫森严,有很多高手把守着。我们这些人只能在外面混混,根本不让进里面。
清元不解地问:“王后过目,二王子挑选,这是为什么?”
“连这个也不知道,真是奇怪了。二王子当然是选王妃啦,选上了就是王妃,选不上的就做宫女,多余的就遣散回家。我看这女子这么好看,十有八九能被选上。”侍卫讨好地说。
“胡说八道!”清元恼怒地点了他的昏穴。
“师父,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另想办法!”清元铁青着脸说。
“师父,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我们可以分头搜索……”明吉说。
“这大内不知道有多少高手,能力有多高,我们一无所知,就是找到了,也带不走。凭我们几个人与整个幽王界为敌,那我们非成了冥界的鬼不可。此事只能智取,不可硬夺。唉,回吧!”
五人懊丧地回到客栈。这一夜,清元辗转反侧,穷思冥想,直到天亮才入睡。四弟子不敢打扰师父,梳洗后自行上街分散游逛,顺便打探一些消息,了解幽王都的风土人情。
直到日上三竿,清元才起床,稍作调息,明如和明意说说笑笑地回来了。他们看到师父阴沉的脸,吓得立时闭住了嘴。
“什么事让你们这么高兴?说来听一听。”清元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明如把藏在背后的包袱拿了出来,放到桌上解开。只见珍珠玛瑙,钻石翡翠,齐放异彩,争先辉映。
“这,这都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打劫得来的?”清元怒问道。
“呵呵,师父,我们哪敢在此地造次!这些都是我们拿衣服换来的。”
“胡扯,就你们哪几件破裤烂衫,放在一块也换不来这一粒钻石。”
“师父,三师兄说的一点没错。这地方很怪,这些在阳间非常值钱的东西,到冥界居然是小孩的玩物,也不知是多的缘故,还是他们觉得没用,便宜的要命,反倒是衣服特别昂贵。不知师父在来的路上注意到没有,这里的人穿着实在是不怎么样,一件件都象麻袋片似的,还不结实。我们在街上转的时候,发现很多人的衣服大洞小窟窿的,还当宝贝似的穿着。据说,出门的人才有衣服穿,不出门在屋里的人都光着身子,要不就围着硬邦邦的兽皮。我们试着拿珠宝换,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师父,你说可笑不可笑?”
“真有这等怪事?你们没打听一下是什么缘故。”
明如说:“问了。一问才知道,这里人不会织布,也没有织布的机器。做衣服的布是用手一根根编出来的,那线也不是捻出来的,是在腿上搓出来的。一件衣服做出来要很长时间,所以非常值钱。我们就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换了这些东西。就我们那些不起眼的衣服,他们还抢着要。”
清元脑海里灵光一闪,略为沉思,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得胡须抖动,眼角流出泪水。
明意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怎么啦,为啥这样笑?”
清元抹去眼角的泪水说:“师父正在为你们师母的事发愁,想不出办法怎么救她出来,抢不行,求也难得到,唯一的办法就是交换。可是师父来时匆匆,也没来及带什么宝贝,就是想带,也不知冥界最需要什么。这下好了,你们启发了师父,师父想出用什么换了。哈哈!”
明如问道:“师父也要用衣服换吗?可是人家是大王,还能没好衣服,这办法恐怕不行吧?”
“蠢才,师父怎会傻得去拿衣服换!”
“那师父……”
“嘿嘿,下午进宫去见西幽王,为师自有妙计,到时便知!”
中午时分,明吉和明祥先后回来后。清元带着四个弟子,来到西幽王宫的大殿门前,向侍卫讲明要求见幽王,并向那几个侍卫塞了一些金银。有钱能使鬼推磨,领头的侍卫拿了钱,自然是满口答应去禀报。
此时宫内西幽王、王后和二王子正在后宫验看头天选来的三位秀女。西幽王头戴王冠,头发胡须均是黝蓝色,鼻下两撇胡须上翘,甚是威严。王后雍容华贵,肌肤细白,黄色云鬓中横插着凤钗。他们对三个秀女经过一番品头论足后,均选中封鲤儿为二王子的王妃。这是他们首次意见一致,前几次终因意见不统一而作罢。
正当他们高兴之时,侍卫来报,说有五位阳间修道人求见大王。西幽王感到诧异,这可是几百年没有遇到的稀罕事,便立即口谕传召他们入后宫晋见。
清元等人被引领到后宫,正要行跪拜礼,幽王说道:“尔等并非冥界之人,这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这里不是大殿,各位不必拘礼,坐下慢慢叙话。”
清元坐定,作了自我介绍后,拱手说道:“谢大王。我等来自阳间,到大王界内寻找一位至亲之人。沿途察看,发现百姓生活流离,衣不遮体,饱受长期战乱之苦,深有感触。”
幽王皱起眉头,不高兴地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别无他意,特来向大王敬献一条富国强民之策,此策一旦实行成功,必使大王国富民强,几年之内称霸冥界。”
幽王一听眼睛发亮,眉头舒展开来,想起千年之前,一个来自阳间的人给冥王秘献了造纸术,使冥王界凭此术迅速聚敛财物。十数年后,冥王成为冥界霸主。虽然后来此术泄露出来,当冥王羽翼已成,难以撼动其根基。这次他攻打冥王界的战争持续数年,深感国力难以支撑,渐有败退之势。正欲退兵,又怕冥王乘胜而来,当真是骑虎难下。
他笑道:“道长如此说,此策定是不同凡响,说来听听。”
“老道特献阳间织布之术,用此术编布,初步估计要比冥界现在的编布快十倍,质地好十倍,价值高十倍,会使大王国力强十倍!”
“呵呵,这多十倍,这使本王也开心十倍。请道长详细道出其中奇妙来,如若可行,本王定将采纳,并重重赏赐于道长!”
“此术说来简单,只要造出织布机来,用织布机来织布,比手工编布自然要快了许多。老道还可以做出捻线的纺线机,纺出的线比手搓的线既细又结实,用此线织出的布光滑轻柔,做成衣衫既美观又舒适,妙不可言!”
“好,妙!道长既是如此说,此术定是不同凡响。不知这织布机复杂与否,用多少人、要多久方可造出,使用起来方便与否?”
“大王尽可放心,造此机对老道说来简单至极,只要材料备齐,老道师徒五人,一天可以造出三架。只要大王召集些木工工匠,选上好原木,破木取材,准备原料就行了。今日老道先造出纺线机和织布机各一架,待大王认可后,可让工匠按老道提供的图样大量制造。”
西幽王大喜,立即传旨召集挑选能工巧匠,待命调用。
“呵呵,道长献此妙计,功不可没。不过,本王猜测道长并非完全是为献策而来,一定有求于本王,是也不是?”
清元拱手道:“大王果然明察秋毫,睿智超人。老道是有一事有求于大王,望大王成全!”
“是何事,尽管道来,本王自然应承。”
清元低头言道:“此事不难,只要大王金口一开即可。待老道造出纺线机和织布机后,再说不迟。”
西幽王沉吟不语,心中想,这老道不知使出什么手段,闯过阴阳殿来到冥界,如此费尽心机,所求之事必是难办至极。如若所献之策确有他说的那么奇妙,到也不妨答应他。如若是夸大其辞,谅他也无颜相求。
“那好,就按道长所言,本王不问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为道长选定工场和准备材料,造好后,本王即刻亲临观看道长演示神技。”
“谨遵王命,老道定当全力以赴,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清元自小就对拆装机械兴趣极大。长大一些后便学着动手制作玩具和生活用品。学道修仙后,更是对制造各种机关为乐。崂山近百年来势弱,门下弟子凋零,四大弟子所学法术有限,这与他沉迷于机关制造有很大关系,幸好他在崂山设置的千奇百怪秘密机关,又有镇山至宝望月神弓,才使其它门派不敢小觑于他。对制造手摇纺车和手工织布机这类简单的木制机械,自然是手到擒来。
清元画出织布机各种部件的图样,丢给工匠们去照样制作。他与四个弟子很快制造出四辆纺车,向总管要来棉花,命四弟子开始纺线,四弟子开始笨手笨脚,但他们毕竟是学道之人,手眼比常人要敏捷得多,每多久就熟练地纺出结实匀称的细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