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转过头继续吃东西。
沈觉只当她不认识,也没说什么,拿了签羊肉吃了起来。
等他们这顿饭吃完,烧烤摊上渐渐来了客人。沈觉去结账,苏霁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回头再看,对面的两个人早已经离开。
路上有很多家长接孩子回家。苏霁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眼屏幕,将绿色键划了上去。
“……好,知道了,待会留个人在楼下等着。”苏霁听了一会,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沈觉问道:“现在去哪?”
苏霁说:“回去。”
电话是旅舍老板打过来的。说是那两个青年刚回来,正在吃饭。
苏霁不耽搁,立刻赶了回去。她可不想待会敲门的时候人家正在洗澡或者已经睡了,太尴尬。
回来比出去快了不少,苏霁将车停下,把行李箱卸下,立刻便有人迎了上来,正是下午的那个姑娘。
苏霁皱眉:“你们老板让你下来?”
那姑娘笑了笑:“是啊。”
“你多大了?”苏霁问,“能开车吗?”
“十七了,”姑娘答道,“驾照没有,但是帮着顾客停车没什么问题。”
苏霁点点头,将车钥匙递给她,“那麻烦你帮我们停个车。”
“行,到时候我把钥匙送上去。”姑娘坐进驾驶座,熟练的打方向盘掉了个头,拐个弯到楼后面去了。
沈觉推着箱子跟苏霁进了门。楼梯口安了一个声控灯,苏霁咳了一声,原本的黑暗变成了昏暗。
但起码是有光了,不用担心一脚踩空滚下去。
楼梯的缺点便是需要人力去爬。沈觉看着苏霁单手拎箱子歪斜着往上走,说:“你把箱子给我,我来帮你拎上去。”
苏霁身子一歪,躲过沈觉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几步便上了二楼。
老板在收银台前坐着,见他们来了,连忙站起来,将房卡递给苏霁,又指了指走廊尽头:“那里有电梯。”
顿了顿又说:“他们在房里。”
苏霁点了点头。
这楼外面看着老旧,进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沈觉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电梯,跟着苏霁往里走,看见墙上的液晶屏上显示着六。
苏霁按了按键,不一会,电梯门开。
进去了才知道电梯只通向一层。苏霁将房卡在手心翻来翻去,沈觉问:“只有一张卡?”
苏霁回答:“待会就有两张了。”
沈觉还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电梯停住,叮的一声开了门。
电梯正对着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左右两边也各有一扇。
沈觉诧异,这一层楼竟然只有三间房?
苏霁看了看房卡号,走到对面的房间开了门,将箱子推进去,又把房卡给了沈觉:“你住这里。”
沈觉问:“你住哪?”
苏霁笑了笑,说:“我和别人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腾出一间。”
沈觉皱眉:“能行吗?”
苏霁转身走到右边门口,说:“试试呗。”说罢便抬手敲门。
苏霁运气好,刚敲了一下房门便打开了。
苏霁有些诧异。开门的人竟是他们下午在烧烤摊对面看见的那个黑衣青年。
可是看对方的表情竟是比她还要惊讶。“你……”他开口,话没说完,转头冲里面喊道,“阿彻,你来一下。”
“怎么了?”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而后跑了出来,苏霁认出,这是那个戴墨镜的人。
在房间里自然不需要再戴,苏霁看见了男孩的全脸,不禁想起了下午的一瞥。
当时一看的确有几分相似,但现在他摘了墨镜,眼睛露了出来,倒又不是那么的像了。
那人看着年纪挺小,大约十七八岁,看着她愣了愣,眼睛微眯。
他开口问:“你……叫苏霁吗?”
苏霁脸色微变。沈觉也站在门口,看她脸色不对想要过去,苏霁摆了摆手,说:“你进去吧。”
沈觉稍稍有些犹豫,既怕苏霁有什么意外,又怕自己贸然过去帮了倒忙,想了想还是进了房间,将门虚掩着,没有关紧。
苏霁面上笑着,背脊却还是紧绷的,“苏霁?你从哪里知道我叫苏霁?”
那少年也笑了,说:“我当然知道。”
他道:“因为我是苏彻啊。”
这下苏霁的脸色才真的大变,笑容瞬间全部褪散。
苏彻依旧笑眯眯的,仿佛没看见苏霁的脸色:“你别这样,我没有什么恶意。”
苏霁也只是一时间有些惊讶。手心出了点汗,她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他们没什么威胁,犯不着这么大老远的过来针对她。
大不了就打一架。只是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和裙子,打起架来估计有些不方便。
苏霁放松下来,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所以只是凑巧?”
这下苏彻不笑了。
“不是凑巧,”他说,“有人引着我们一步步到这里来。”
苏彻道:“但是那个人怎么查都查不到,于是我们就想着按照他的安排走,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然后就碰到了我?”
“是啊。”苏彻靠在门边,“这估计也是他的安排,不过倒是意外之喜。”
“老爸一直都想找到你,他因为你的事愧疚了一辈子。”
“我小时候他对我很好,很温和,他说他当初对你太严厉,所以你其实和他一点都不亲近。”
“他有事没事就会和我说起你。他说你听话,懂事,性格温和,和你的妈妈很像。我每次一调皮,他就会说如果是你就绝对不会这样,你在他的口中,是个让他无比自豪的存在。”
“我见过你从出身到十岁的所有的照片,每一张照片的故事他都和我说过很多次。”
“他说他希望能看见你结婚,看看究竟是那家的臭小子能把你娶回去。”
“他说他想看看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你妈妈更漂亮。”
苏霁冷笑着转开视线,看着地上铺着的地毯,“可惜他看不见的。”
“是啊,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没有实现。”苏彻顿了顿,说。
“姐,老爸已经不在了。”
苏霁震惊,猛的抬起头:“什么?”
苏彻平静道:“他已经去世了。”
苏霁心里有些木木的发紧,像是灵魂被抽出来扔向了半空,而后又从半空中掉落砸回了自己的身体。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苏彻说,“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苏霁还是有些愣:“这样啊。”
苏彻侧身给她让了个空:“进来吗?”
苏霁又缓了缓才将情绪调整过来,没说什么,跟着苏彻进了门。
苏彻的这件是个套房,带客厅厨房和阳台。黑衣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屋了,苏彻朝里面喊:“司徒!人呢?过来!”
司徒承从房间里出来,苏彻让苏霁到沙发上坐下,扬了扬下巴冲着司徒承示意:“愣什么呀,给我姐倒茶。顺带给我带瓶可乐过来。”
司徒承好脾气的按照苏彻的吩咐到厨房拿东西,苏彻指了指司徒承的背影,说:“这家伙是司徒家的老三,和我从小混到大,铁哥们。”
苏霁顺着苏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司徒承忙着烧开水拿茶叶开冰箱,动作有条不紊。
“和你差不多大?怪不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司徒承端着茶盘和可乐过来,给苏霁泡了杯茶,说:“苏霁姐请用。”
苏霁端了茶,笑道:“不用这么客气。说起来我还和你大哥做过同学,只是当时年纪太小,估计也都不记得了。”
司徒承坐到苏彻旁边,背脊挺得挺直:“以前听大哥提过几次。”
苏霁视线又转向苏彻,问:“你妈让你过来?”
“当然不让。”苏彻灌下一大口可乐,舒服的叹了口气,窝在沙发里像个软骨头,“我没跟她说实话,就骗她说想出去旅游,然后每天从网上找几张水平一般的风景照给她发过去。”
“胆子不小,”苏霁说,“你不怕她发现?”
“不可能。”苏彻丝毫不担心,“她每天忙得很不得连轴转,哪有时间查我岗?”
顿了顿,苏彻又补了一句话:“所以,你要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在哪,我可以帮你保密。”
苏霁一愣,笑了笑没吱声。苏彻坐了起来,看着苏霁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就算我现在暂时找到你,但你只要想消失,我是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阻止的。姐,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能别躲着我吗?”
苏霁没想到苏彻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有些怔忡。她向来一个人惯了,现在自己的亲生弟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她别一声不响的消失,这让她不知所措。
可她的父母如今都已不在人世,真要算起来,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生是这个世界上与她血缘最近的一个人。
“姐?”苏彻又叫了一声,苏霁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苏彻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站起来去开门。苏霁也跟着他起身,就听见苏彻咔哒一声开了门锁,而后回头看着苏霁,一脸郁闷:“姐,你竟然有男朋友了!”
苏霁疑惑:“……啊?”
“别装了。”苏彻指着外面,“你男朋友都来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