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能简单讲风俗吗?在旁的盛玉成感悟更深,他似乎从道士的出现,以及众人的态度,认识到人们心中根深柢固的旧风俗,时时会在特定的场合和气氛中彰显出来,像现在道士醮祭的出现。
听,道士的吹拉弹唱弦乐漫起,穿插铜钹锣鼓密雨般敲打,加上拖长婉委的曲调,冥帐上悬挂魏贤康的照片,枯瘦黝黑的褶绉在烛光和清烟中平和起来,唇角漾起悦纹。
田春明面对自己的启蒙老师,心潮起伏,面视相片,记起童年俯案描红背诵古文以及众多点点滴滴的画面,眼眶禁不住潮湿,扭过头看到外面那座苍老的城墙,现在竟会和逝者面庞叠印!这千百年来在这样封闭围匝中生生死死,怎么不留下坚韧的古风呢?他们是泥是砖是灰是尘,是很现实存在着,虽然城墙已随岁月坍圮,但在人们心中封闭会长期存在。记起老爸在自己到省建三公司报到那天,对他讲工地开工老师傅们会点香火拜祭一方土地的,你小子别到时候横加阻拦!他听进去了,因为自己教授在课堂上教授带着批判的口吻曾讲过泥瓦工自古以来开工前有祭神的仪式,现在大多用红旗取代,百姓造屋在横梁上悬块大红布同出一理!其实这习俗是人们的一种精神追求,祈望能顺当安全平和!现在面对亡者道士吹打铿锵唱调,应该也是源于此理,春明联想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突然,魏建中从胸腔里爆发出悲苍号叫,他已经跪倒在爷爷的奠案前,吼声带着年轻人粗狂气息,把整个场面气氛撕裂,引动在旁的姑嫂婆娘凄凉呜咽,蝉姑过来拉起,对这个17岁孤儿道:“我在,城东大队乡亲在,你就跟我家春明一起吧,好好干活,要为魏爷挣气。”
老秀才魏贤康秀火化后,城东大队在半山公墓购了个穴位安葬骨灰,归来路上不知怎么地,诸宁松会计说了句:“秀才的时代在田家桥结束了!”
让一起参加葬礼的几个年轻人,何力伟,盛玉成、袁春明、魏建中、崔林秀、童玉芳、哑奎等都不解。此时黄汉章补充道:“诸会计说得不错,田家桥秀才是不会再有了,就是偌大余城,也许剩下无几,一个时代总有结束的标志,而掘起的是新的一代,你们——”他指指同行中朝气蓬勃的群年轻人,“田家桥发展新时代要勇于担当起来。”
俞鑫法哼起,我们是走在希望的田野上……
婵姑当面羞他:“老哥,你是让近来每天广播盒子中播这首歌儿来接渣的吧。”
引起众人一起哄笑。
不仅然是正在热播的《在希望田野上》这鼓舞人心的欢乐歌曲,两个老人黄汉章和俞鑫法他们其实都敏感地嗅觉到经济发展的滚滚春潮:ah小岗村包产到户的惊世骇俗风波正在疾传,社办厂如雨后春笋般起来,南边走私货公然出现有街头路边,自发的红太阳广场商摊已经形成规模,每天人挤人挨生意兴隆。中央已经强调从阶级斗争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上来,建设四个现代化宏伟目标正在实施中,引进外资在建设一批有关国计民生的工业基地,如正在动土的sh宝钢……而且,听说市政府要在田家桥建磁带厂,位置在仁河那边,城墙肯定都会扒掉的,那么城东大队还会存在么?变化会迅捷而致的。是等待还是自己主动先干。
独眼黄、俞鑫法这俩个田家桥的老人开始碰头谋划,话题是从春明离职挑起城东农产品加工厂开始。黄汉章道:“都是搞竹器的,又在一个街道,顺势并一起算了。”俞鑫法不同意回拒:“体制不同,我们是农字头,你们是居字头,街道是没有办法两厂合并的,再说,春明这孩子我知道,他是宁可当鸡头,也不愿做牛尾。这不是野心不野心,他是真想干番事业。对,就是你那个店长跟他说是竹碳,听好,独眼黄,我们的队办厂现在虽然为你们加工蒸笼,但目标春明心中已经定下,他是要实现东郭先生的梦,让普通的竹用知识和科技开发出更具有价值的产品,走出条不同寻常的路。”
黄汉章兴奋接话:“我们厂的何力伟、盛玉成及几个年轻人也同样有这样的目标,现在不是已经恢复和创新竹编工艺,自主出口产品是开始,厂里同时也成立科研小组,负责的是彭梧,东郭淦是与彭梧和我是荣损一起的患难战友,他是从庆林厂里出去恢复归队的,很快将退休,到那时归来,春明作为徒弟,不是更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然而两个老人的商量和争论都无意义,因为,袁春明没有听俞鑫法当队办厂的厂长,继续让主任自己兼。他要独门蹊径自己出钱组建城东建筑队!
此言一出,不仅让俞鑫法这位书记、生产队长、贫协主任一身兼的干部口张得像个大问号好久闭不拢,蝉姑听了急得要跳墙,她当面问春明:“凭你个人单枪匹马的成立建筑队,还自掏钱?脑子是不是这次遭遇又外出受刺激浸水了,人呢?物呢?业务呢?好好呆在大队厂,东郭师傅不是让你发展竹科技的,什么竹碳的,有他在军工厂作支持,有厂、有人、有产品、有业务,再说何力伟、盛玉cd很合得来,同在田家桥,两家子有说有商量共同发展该多好啊!”
父亲阿海却是支持儿子的作为,他此时挺直腰背,喉咙绑响,大有子承父业的快感,说道“这才是我们(!蝉姑瞪眼姓字跳掉)家子孙,老爸支持,一百个支持,我再过半年退休,唤些在家歇不落的师兄弟兄,加上城东大队会做泥水木匠的人,叫上劳务队大木高欣,小木霍林光,营造师伍爰森二劳人员加入,力量管够。老爸我都熟悉,你别怕,业务更不用担心,只是大与小的区分,我们建筑行业本是实行分项目包干的,一个项目拉出等于一个建筑施工队,只是……”
春明妻子朱丽娟张惶说:“春明,哪儿来的钱?”
蝉姑几次恣目要拦住阿海这个酒鬼煽虚火嘴不停落的说大头话,好在最后卡在媳妇提出的钱字上。“阿海,你棒出千元百万的给儿子办建筑队!”
阿海顿时缩颈呵背道:“我哪里有,工资都一分不拉地上缴你的。连烟钱都常常挂空。”说起烟,他掏出包绉巴巴最便宜的新安江,抽出支闷头狠狠吸了口。
春明都在听,也听进去,钱!确实是拦路虎,组建个队,总要租个办公地,桌儿板凳凑齐,还有个堆放材料场地。建筑东西多,水泥黄砂石子浸石灰的池、浇灌砼钢筋之类的仓库棚。再说普通操作工具匠人虽有,但大小新旧不一,又让他们自带家伙结账时费用损耗唠杂,所以也都得备。大件搅拌机,运输的三轮车、制图放样设备等不可少。再有,既然成立建筑队就需要有统一工装和安全帽,难道让各人穿破衣烂衫光头皮进出施工现场,业主及监理方肯定会拦阻。行动三分财,这钱确实让他给卡住的了。
还不止如此,前面等着袁春明还有让人挠耳抓脑不能逾越的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