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君问正在堂中与韩亭少等四人研究行山宫局势走向,突然下边弟子前来禀告,道:“宫主派锦瑟前来请堂主到永安阁议事!“
“锦瑟?”
君问一听,立即想起了大比武日故意输给吟月的那个女孩子。
“单为吟月办的一场大比武,没想到最后上位的人却是她!”君问一笑,“她现在可是玉轻尘面前的大红人,玉轻尘肯派她前来,可见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想透这一层,君问立即起身随锦瑟往永阁安而去。
待他二人到后,一脸肃容的玉轻尘早已等在那里,见了他,也不客套,开口便命锦瑟将下都府沙凤城之事详细复述了一遍。君问一听之下,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颇为棘手!”君问道。
“正因难办,所以才要劳烦君堂主出面处理!”玉轻尘道:“还请君堂主无论如何寻到沙凤城之子,死要见人活要见尸,绝不可让下都府衙步了先机。”
君问虽心中不耻玉轻尘灭人满门的阴毒做派,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耐何。这道谕令,他纵是心中有再多不情愿也必得要接下,实因此事可大可小,稍有差池就极可能引火殃至整个行山宫的严重后果令他不得不慎重以待。
君问着初寒和韩亭少留守狼刹堂,自己亲率夜星和蓝烟前往下都府去查办此事。
夜星和蓝烟二人混迹江湖多年,从来都是刀尖上舔血,自是早已看惯打打杀杀,饶是如此,当夜星、蓝烟听说此行是要去杀一个孩子的时候,嘴上还是开了骂,直嚷嚷下不去手。
君问虽与二人一样想法,但身为堂主的他怎能如他们一样口没遮拦,听得烦了,只得对二人道:“好啦,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全力寻人,人找到了,怎么都好说,我们可以不动手,把人带回交由他们去处置,倘使我们连人也找不到,还不知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听君问这样一说,夜星和蓝烟终于闭了嘴。
三人一路走一路打探,可并未得到什么有价值地线索。待至晓梦山庄,三人经一番勘察后也并未有重要发现。
君问扫一眼面前的遍地狼藉,沉声开口道:“能在锦瑟眼前把人救走而不留下一点痕迹,江湖中有此能耐者并不多。”他略一思索,继续说道:“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若想神鬼不觉地离开下都实非易事。”
“狼主,是不是说如果他们离开下都府就一定会有迹可寻?”夜星接道:“至于下都府衙四处派人大力搜寻仍无结果,狼刹堂布在下都的消息网也没有捕捉到这个人,是否说明他们没有离开下都,而是藏起来了!”
蓝烟闻言冲夜星摆出了一副你很无知地神情,并十分不雅地翻了一个大白眼,这才慢悠悠地扯开带有三分傲气七分娇媚地嗓音说道:“狼主,我敢肯定人不在下都城内。”
君问闻言看向她,并以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照下都府衙掘地三尺地劲儿头,人就是藏在老鼠洞里也早给挖出来了。”
“不错。”君问沉吟一声,道:“未出下都,不在城内。”
他抬眼四看,突见东方青山隐隐,心中不由一动,当即开口道:“那里可是东皋山?”
“是的,狼主。”夜星回道“此山山高势抖,崖深林密,等闲人根本无法入山。”
“如此说来,此地倒不失为一处极佳的藏身之所。”君问略一思忖道:“我们不妨进山一探究竟。”
话音未落,就见君问身形疾起,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蓝烟、夜星二人见状,齐向东追了上去。
东皋山位于下都府东,出东城门可见小桥清流,古寺杨柳,又有一、二村舍稀疏缀于秋日云霞笼罩之中,细赏之下,别有一番清疏冷秀意味。
没路向东行约莫十五六里,即到东皋山脚下。
君问一行人沿陡峭山路上行,越走越深,直至渐行无路,四人只得停了下来。
山中涧水泠泠,密林遮天敝日,寂静深幽之极。照理说林木繁茂处定有雀鸟啾鸣走兽出没,可奇怪的是四人一路行来竟未见一鸟一兽之踪迹。
“动物天生有趋利避害地本能,此山不见飞禽走兽,必有极凶的毒物出没,小心了。”君问提醒道。
“堂主放心,有我在,不管是何毒物都得退避三舍。”夜星胸有成竹地道。
蓝烟闻言又是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不屑道:‘区区毒物,能耐我何?“
“你别看不起我的驭毒术,等会儿若真遇上了什么可怕的毒物,你别喊救命,也别哭鼻子“夜星俊脸带笑地挪揄道。
“哼。”蓝烟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会需要你来帮我。”
“你俩不要胡闹。”君问在制止二人戏闹的同时侧耳做出倾听状,果然,就听从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沙沙地声响。
“有蛇。”君问道。
话音甫落,就见三人同时面色一变。
只见一条头呈三角形长约尺许眼睛泛着幽幽绿光的金蛇眨眼间自密林中钻出正冲他们吐着如火苗跳跃般的红信子。
夜星见下先是一惊,接着大喜,上前一步挡在蓝烟和君问身前道:“真是天下至毒之物,难怪这山上的飞禽走兽都避而不出了!看我的,我一定要将你捉住炼出绝世的□□。”
他说着说着出手如电猛地向那毒蛇抓去,哪知那蛇如有灵性般,根本不待他手掌及身,蓦地弹身如箭,‘嗖’地一下,直直向夜星张口咬去。
夜星见这金蛇来势又迅又疾,不由心下一凛,万一真的被这毒物咬上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急忙收起玩闹心思,左手挥掌成风,硬生生将那金蛇震飞出去。那金蛇吃此大亏,似知自己不敌般毫不恋战的‘嗖’一下钻进了深林里。
夜星哪肯罢休,紧随蛇迹之后进了深林。
“夜星。”蓝烟见状急得骂道:“真是个冒失鬼!”
君问皱眉摇头,对夜星的行为也是颇不赞许。
照理说,此处地理环境并不适合毒蛇生存,也就是说金蛇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座东皋山上。这摸不透地事情里多少透着些诡异,但君问来不及细想,他是深知夜星的德行的,夜星自诩制毒圣手,此番得见天下难寻的毒蛇,于他来说就等于是见到了天下至宝,若不得之,必将日日食不安寝不寐了。
眼见夜星追了上去,担心他遇到危险,君问只得和蓝烟跟了上去。
三人紧随蛇迹,渐行渐深,突地眼前一片明亮开阔。只见脚下水清如镜,不及脚踝,小小的光洁如玉地鹅卵石遍布水中。再细看之下,水中处处由下及上冒着小小的水泡,还隐隐有白色水雾飘动,又听得不远处水声哗哗,俨有由上及下倾泻之势,听起来,竟是一处不小的瀑布呢!
就在这处别有洞天之地,一个身着锦衣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正呆呆地坐在水中的一块大石之上,而脚下正匍着一条金蛇。
夜星的第一反应是‘金蛇有主’,他顿时悻悻不乐起来。
而君问却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男孩。看衣着、年龄、外貌,均与锦瑟所述相同,还有什么疑问吗?这就是沙凤城之子沙波平了!
将他救离火场并将他藏在此处的人肯定就在附近,君问不由提高了警惕。
看到君问的反应,再看看那男孩,蓝烟也明白了过来,心下也暗暗加强了戒备。
此刻,在夜星眼中只有那条金蛇,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连脑子也跟着不灵光起来。
“小家伙,这金蛇可是你的?”
“……”
“小家伙,说你呢。”
“……”
那男孩依旧呆坐不动,好像未听到夜星的问话般看也不曾向他看上一眼。夜星哪里受过这个气,他可是毒圣哎,什么人见了他不都是恭敬有加的,可眼前这个小屁孩竟然敢不理他!
夜星懊恼起来,上前一步道:“你再不说话,我可要抓走这金蛇喽。”
……
夜星距那男孩和金蛇也就三步开外的跟离,话毕,他一边观察着男孩的反应一边出手如电向那金蛇七寸抓去。那金蛇方才受了夜星掌风所袭,动作迟缓闪避不及,眼看夜星就要得手,哪知夜星手到中途突然生变,金蛇竟原地消失不见了。
夜星连连眨眼,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直到他的身体感受到周围涌动地刺骨的冰冷寒气这才清醒了过来。脚下的流水虽然冰凉,但却远不及站在男孩身边的白衣仙女身上散发出的仙气更冷,那仙气之冰仿佛瞬间就能将人冻成个冰疙瘩一般。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男孩身边的仙女,夜星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条能炼制出上等□□的金蛇正勿自缠在她的左手臂上冲自已挑衅地‘嘶嘶’直吐着信子,这情形看起来让人不禁觉得神秘又诡异。
待又多看那白衣少女一眼,夜星大脑里猛然‘嗡’地一声响,哪有什么仙女?哪有什么仙气?这分明是一个全身散发着幽冥鬼气地妖女。
只听得‘呛’地一声兵刃出鞘之音,在嗅到巨大危险的同时,夜星的动作要快过他的思考,他本能的反手拔剑向那少女的心脏直刺过去。
那少女面对突然一击并未现出惊慌狼狈,只见她身形微闪,也未见如何动作,就已轻轻避开夜星的致命一击。
夜星一击不中又出一剑,少女又是轻轻避让闪过一击。
如此一来一去,二人眨眼之间已过二十余招。眼见那少女身影如魅,夜星丝毫近身不得,蓝烟哪里还按耐的住,立时长剑出鞘去势如虹,直奔少女面门。
少女受到一前一后夹攻仍旧不动声色,只见她双手一挫,白皙的双掌中立时凝现出一团黑色幽冥之气,就在夜星和蓝烟同时攻到己身之时,蓦地身动如风以及不可思议地速度从二人剑下逸出,同时双掌蕴力将一团极寒地幽冥黑气向夜星和蓝烟拍去。
夜星和蓝烟二人,虽对这淡黑烟团不明就里,但也从其渗人的幽寒中觉察到了厉害。只是这烟团来势迅疾有若流星,二人哪里还来得及闪避,遂心下一横,打算来个硬碰硬。
君问在一旁见状大骇,飞身上前挡在夜星和蓝烟身前,双掌驭力直接迎上了那团森森黑气。
只听‘嘭’得一声,巨响之下,一冷一热黑、白两色烟气瞬间四下飘散开来。
黑色烟气冷寒如冰直刺人肌骨,白色烟气却炽烈若焰扑人面门。白色烟气紧紧缠绕着黑色烟气,似要将它束缚住一般。但黑色烟气宛若一匹桀骜不驯地野马四散冲突,白色烟气一时哪里能将它笼得住。黑色烟气直逼得夜星、蓝烟向后掠退数丈方出黑色烟气攻击范围。
“嘭嘭嘭”又接连听得数声震响,只见黑白两色烟气互相缠绕着以极快地速度向四周涌动蔓延,烟气所到之处仿若清晨的森林迷雾瞬间就遮住了人的视线,君问和白衣少女原本还若隐若现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迷蒙地烟雾之中。
夜星、蓝烟见此情形俱是震惊不已。
君问,行山宫第一高手,凭一套羽仪长离掌法行走江湖十余载,在江湖中享有武林第一掌的盛名,鲜有人能与之匹敌。而今天这个看起来不出一十七岁的少女竟能在君问的羽仪长离掌下连过十余招而不露败相,照此下去,还真不知要鹿死谁手了!?
夜星、蓝烟二人看不清雾中情形,便也不敢妄动,只得凝神聚力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突地,只见那浓雾中升起一黑一白两色缠绕的烟柱,随着‘轰轰’如雷地震天巨响,黑、白两色烟柱倏然分离,而后又极速幻化为一白色凤鸟与一黑色凰鸟,那白凤黑凰同时引吭高鸣,顿时听得空中凤吟锵锵若金玉之音清越,凰啸凄凄若鬼哭之声阴厉,同时,眼见白凤黑凰不遗余力地直向对方冲撞过去,在一声声有如炸雷的惊天巨震中,白凤黑凰瞬间归于无形,一时黑、白两色烟气大盛,紧接着于烟气中传出‘砰砰砰’剧烈地对掌声,那宛若兵刃相交地铿锵之音‘嗡嗡’鸣响不绝,穿耳刺脑,闻者无不惊惧骇然。
“你究竟是何人门下?”在无法视物的混沌烟雾中传来君问的一声暴喝。
君问与白衣少女的掌法非但一阴一阳互补,就连招式都如出一辙毫无二致,这叫君问怎能不心中惊骇?他不由地就对着那白衣少女喝问出口。
然而那白衣少女却并未答话,只是在君问暴喝出口后身形急速后退,停止了攻击。
四周一时安静了下来。
黑白两色烟雾逐渐消散,越来越淡,直至无形。眼前这片天地也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空静,脚下依旧可见水流淙淙,不远处依然听得水声哗哗飞泻如瀑。
白衣少女站在君问对面十步开外静静的看着他,她的眼中仿佛蕴着两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既枯清又冷寂,谁也无法探知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她那双冰冷的眼淡淡扫过君问的脸,之后再不多看一眼的轻轻走到沙波平身边牵起他的小手转身欲走。
“妖女,把孩子留下。”蓝烟出言娇喝一声。既已断定眼前这男孩就是沙凤城之子,岂能再容他走脱。蓝烟剑随心动,瞬间掠近少女身边,剑尖直指少女。
白衣少女身形一顿,双眸不带一丝温度地看向蓝烟,她周身的黑色幽冥寒气瞬间如翻云涌动,诡异黑气直扑蓝烟面门,饶是蓝烟有心理准备,仍被惊的向后疾退数步。
君问一直在暗暗留意少女举动,此时见她如此动作心中暗叫一声不妙,这少女的功夫与自己不相上下,蓝烟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君问低声喝止道:“蓝烟,退下。”
“狼主。”蓝烟不依地扭动了一下水蛇腰娇声道:“这孩子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不能让她们离开……”
“蓝烟。”君问断喝一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蓝烟何曾见君问如此疾言厉色过,虽立时闭嘴不言,却仍是不高兴的嘟起了菱唇。
夜星听了君问和蓝烟的一番对话之后才恍然明白过来,站在白衣少女身边的那个显得异常安静的孩子竟然就是沙凤城之子。
君问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出言探她口风,道:“在下姓君,单名一个问字。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听得问话,那少女也不做答。只是眸光微微闪动,颇认真地看着君问的脸细细打量着,渐渐地,周身黑色煞气消于无形。
她虽看似卸下防备,君问却不敢放松戒备。他表面轻松的对那少女安抚的一笑,继续出言探她虚实,道:“姑娘不愿作答便罢了!只是,不知姑娘师承何人门下?怎的君某觉着似与姑娘颇有些渊源?!”
那少女听罢,目光闪避,拉着沙波平的手紧了又紧,不待君问有所反应,便带着沙波平向密林深处急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