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停,玉雪压山,那一树树晶莹的银花被山风一吹,纷纷抖落而下。此时不需要鸟迹兽踪,不需要有人穿行其中,只需让这山和这山上的树木披着一场雪抱守一分宁静就足可涤荡人间烟火,飘渺出尘了。
只是世风浮躁,人心不平,一场雪显然拂不尽红尘许多烦恼!
玉轻尘所说的三天之期已至,向晚一早率虎威护卫包围了狼刹堂。
“你们可想好了?”玉轻尘看着初寒等人冷声问道。
“回宫主,想好了!”初寒道。
“哦!说一说你们考虑的结果吧。”
“我与韩亭少愿意前往暗牢,请宫主成全!”
“哼哼!真没想到你们竟对君问生死不弃!也罢,我就成全你们对他的一片赤胆忠心!”玉轻尘凉凉一笑,一双狭长凤眸由明转暗,他转头对向晚道:“将他们全都押往暗牢。”
“是!”
向晚一挥手,虎威护卫便分别向四狼围了上去。
初寒和韩亭少丝毫没有抵抗束手就缚,夜星和蓝烟却和虎威护卫动起了手,夜星的毒烟一出,立即放倒了一片虎威护卫。
玉轻尘微微蹙眉,“不知好歹!”说话间,广袖一挥,一道金光直向夜星射了过去。
“你何苦致人于死地!”
金光在半路被玉秋千的煞气所挡,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看到半路杀出来的玉秋千,玉轻尘阴沉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你不呆在雪隐斋,到这里来做什么?”
“阻你杀人!”
“呵呵!南严那个笨蛋竟没能杀了你,真是可惜!”玉轻尘冷冷地看着玉秋千道:“难道非要我亲自动手么?!”
“也好!你我今天各凭本事说话!”
玉秋千也不跟玉轻尘客气,立即聚冰寒煞气于双掌之中,鬼音厉厉地随时准备扑向玉轻尘。
“哼!怪道人人说你是妖孽,你还真是心肠歹毒的很,连亲哥哥都要杀么!”
见玉秋千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显然她是护定了夜星和蓝烟,玉轻尘权衡再三,自知此时和玉秋千动手绝非明智之举,所幸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故也不在多事,出言对玉秋千一番讥讽之后率众下山去了。
他这一番刻薄恶毒言词直听得玉秋千呼吸猛地一滞,脸色越发的沉冷,只是她意在保护夜星和蓝烟,见玉轻尘离开自然也不会再去为难,一场剑拔弩张的大战就这样消于无形。
“我担心初寒和韩亭少!”眼见他二人被带走,蓝烟眼泛泪光的说道。
“他二人此去受些皮肉之苦再所难免。”玉秋千一脸凝重的道:“从今日起,狼刹堂中就只剩你和夜星两个可以主事之人,你们凡事要沉住气,前面的路即使在难走也不能怕,否则稍有差池,初寒和韩亭少就要死于非命了!”
“我不怕!以前都是他们护着我,现在,也该我学会保护他们了!”
蓝烟深吸一口气,用力将眼泪逼回眼眶,喝声道:“来人!”
听到蓝烟的唤声,立马有堂中弟子应声近前领命。
“吩咐堂中弟兄加强戒备,即日起,凡有擅闯狼刹堂者,格杀勿论!”
裂变成蝶的蓝烟以坚定的语气宣告了狼刹堂誓战到底的勇气和决心!
一直持观望态度的西阁见狼刹堂中的四匹狼已经四去其二自然是高兴万分,他们实没料到玉轻尘轻易就拔除了君问生前的左膀右臂,眼下的狼刹堂似乎除了不知进退外强中干的夜星和蓝烟,再没有什么人能阻挡得了西阁一统行山宫的脚步了。
“阁主,狼刹堂大势已去,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其余党一举歼灭。”江归道。
“此时确是铲除狼刹堂的最好时机,若在拖延,恐生变数!”莫群也附和道。
“确实到了和狼刹堂一决高下之时了。”宫锦冷声道。
“阁主,属下等必不辱命!”
江归、莫群领命出了东阁自去做战前安排。翌日,众弟子齐聚西阁校武场,宫锦威声出言道:“行山宫众弟子听令:今有东阁辖下狼刹堂枉顾行山宫利益,弃用行山宫众弟子,在武林中广揽江湖客收为己用,他们自恃势大,宫主几番号令,他们多有不从,并称区区堂主君问为狼主,称自己为孤狼,其言大逆,反心已明。狼刹堂背信弃主,天必诛之。今西阁顺天应人讨罚狼刹堂,望众弟子能不负行山宫栽培之恩,齐心协力为宫主而战为行山宫而战,一举诛灭狼刹堂!”
“谨遵阁主号令,诛灭狼刹堂!”
江归、莫群一开口,立即带动众弟子喊声一片。武场之上一时群情激昂,好不气势!
江归、莫群的关门弟子苑成与徐原各领一队人马齐奔行山宫后狼刹堂所在的行山而去。
疾风吹雪,寒树疏瘦,这样一个肃杀的季节本来就是需要用血才能温暖的吧?!
狼刹堂犹如这无边荒凉里的一只惊鸟,顺着行山宫裂开的巨大的伤口,身体已临近背后的深渊!
“狼刹堂占有地利,山高势抖,易守难攻。蓝烟、夜星,你二人只需率众扼守要地,西阁就不能轻取狼刹堂。”玉秋千凝声道。
“好!只是江归、莫群这两个逆贼就要拜托玉姑娘代为出手了。”蓝烟道。
“我必竭尽全力!”玉秋千点头,又道:“你派人去把后山那座悬桥砍断。”
“那座唯一通往山下的悬桥?”夜星悚然一惊,“你是要狼刹堂背水一战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要么生,要么死!”
玉秋千看着夜星那张孩子气的脸还未及回话,蓝烟就已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在这紧要当口,蓝烟办事也不含糊,当即就派人去砍断了后山的悬桥,至此,狼刹堂连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堂中上下人等心中都十分明白:唯有拼死一战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初冬刺骨的寒风不休的号叫着,在山间、林中猖狂横虐,猛烈撞击着坚硬的山壁和枯瘦的树木。
山道险要处,蓝烟、夜星与苑成、徐原各带领的乌泱泱两批人马迎着朔寒之气一上一下的对峙着,也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杀!’,于是四周很快便盛开出鲜红的血液花朵,红艳、饱满、新鲜……一滴滴、一片片,如幽灵般诡异的四处飘洒,在空气中散发出迷人的腥甜的香味儿……
在狂乱的厮杀声中,玉秋千居高而立,不变不惊,江归和莫群的眼里清清楚楚的映出她的一张年轻的、淡漠冰冷的脸。
“我们诛灭狼刹堂,是为了整个行山宫、为了当今的宫主,你助纣为虐,横加拦阻,便怪不得我们了。”江归横声说道。
“只有胜者才有资格给败者安加罪名,眼下胜负未分,你们还是不要急着给我下定论吧!”
玉秋千的一席话明明白白的告诉江归和莫群莫欺人年少,她虽是一位娇弱少女,可却不是一枚任人拿捏地软柿子。
“哈哈!果真好辞令!”江归嘿然冷笑一声道:“那就如你所愿,咱们来分一分胜败!”
说完,他和莫群二人同时亮出了利剑。
玉秋千自知大难当前,此战只能胜不许败,否则狼刹堂上下几百儿狼都将会死于非命,所以她早已下定决心,魔来诛魔,鬼挡杀鬼。
她手执骨笛,周身刹气四涌,宛如异界妖人般腾空而起,霎时间朗朗晴空里黑气遮天蔽日,宛如末日降临般的幽暗直压行山宫上空,不明就里的宫人们一时慌了手脚纷纷躲避入室,就连正在行山狭道上酣战的众人也因这诡异天象受惊而一时休战。
天地间一时静的可怕,只有骨笛发出的凄厉啸音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这桀桀鬼哭似的怪嚎挟着森森阴气若奔雷一般向江归和莫群攻去。江归、莫群心下大骇,二人行走江湖数十载,还从未见识过如此阴诡的功夫。二人不敢怠慢,均运足十二成的功力迎战玉秋千。
这是生死之战,当事人都没有给对方留下活路的想法,江归、莫群合力迎战堪堪抵住骨笛的雷霆一击,只是那骨笛所发出的厉音却是如何也挡它不住,它阴阴而泣又而若笑的在行山宫上空飘荡,穿过众人的耳膜直击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功力不济之辈早已为笛音所摄,眼前只见鬼影幢幢,妖物横行,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九幽炼狱,他们因害怕而疯狂,挣扎着想要夺路而逃以致四处冲撞,就连眼前是山壁是树木都分不清了,不能自己的连连往上撞去。
莫说是他人,就连江归、莫群二人对骨笛所发出的厉音也深感吃不消。就在他二人拼死抵住冰寒煞气之时,冷不妨穿耳的笛音牵动心中生死妄念使得心神一动。
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因为他二人的心念妄动而使得己身内力微泄从而让玉秋千有了可乘之机,就见隐泛青白之气的骨笛挟裹着暴涨的冰寒煞气寸寸倒逼着江归、莫群向二人当头压下。
静候永清阁内的宫锦还道有江归、莫群出马狼刹堂应该很快就会掷剑投降,哪料竟久不见人来报捷讯,正焦急不耐之时突见空中黑云夺日,紧接着便传来若鬼似魅的厉厉哭音。
“苍生骨笛!”她神情大变,意识到大事不妙,不及细想当即奔行山而来。待她赶到时恰看到江归、莫群被玉秋千逼得退无可退,只剩受死一途,她急忙一剑祭出逼着玉秋千回身自救从而放弃对江归、莫群的杀招。
哪成想玉秋千早已察觉宫锦的到来,也早已料到宫锦必会使出围魏救赵的招数,可她怎肯称了宫锦的心,白白给了对方三人联手的机会。
就在宫锦的利剑攻到身前之时,玉秋千拼尽全力给了江归、莫群致命一击。只听咔嚓嚓炸雷声动,江归、莫群在漫卷的黑气中仰天倒地。而此时宫锦的利剑业已攻到眼前,玉秋千避无可避,当机立断横臂当胸冒着断臂的危险硬生生挡下了凶险万分的一剑。
一时间,只见血雨和着黑气如妖花般在空中醒目绽放,惊得蓝烟和夜星都忘了自主呼吸。她二人只道玉秋千受此重创必无力再战,哪知她虽脸色苍白却仍面不改色,毫不将几近废掉的左臂放在心上,她以右手招回骨笛,一挥一收间蚀心之音不减,厉啸着向宫锦击去。
宫锦一见之下颇为吃惊,这个娇滴滴的少女作风之狠辣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不敢存一丝懈怠之心聚全身之力挥剑迎上。
玉秋千纵然是有骨笛在手,但必竟受了重创,功力已是大打折扣,在与宫锦对战数十回合后便渐渐处在了下风。
宫锦原本顾忌玉秋千手中的骨笛,如此一来不由心中暗喜,不出二十个回合,她必能诛杀玉秋千!
一直暗暗留心战况的蓝烟、夜星一见之下惊骇不已,只苦于自身为敌所累一时无法抽身。在此危急时刻,夜星再也顾不得自己曾对君问许下的‘决不滥用毒物伤人’之誓,将吸入后即刻便能致人于非命的百斩粉撒向西阁阵营。霎时间,百斩粉所及之处应声倒下一片,其他人见此情形惊惧不已,纷纷向后退去。
“不许退,不许退,违令者斩!”
徐原的大声呼喝哪里阻的了如潮水般后退的众弟子,他眼见喝止不住,挥剑便砍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弟子的脑袋,与此同时他再次厉声喝道:“后退者斩!”。
“后退者斩!”
苑成响应着徐原的呼喝,‘唰唰’两剑出手结果了两名后退弟子的性命。
西阁众弟子眼见有兄弟丧命均后怕不已,在徐原和苑成的威慑下,复又向狼刹堂众人冲去。
刚刚抽身欲前去支援玉秋千的蓝烟和夜星瞬间又分身乏术。就在夜星再次拿出百斩粉欲撒向西阁众人时,突地眼前一花,手中的百斩粉凭空被夺了去,夜星这一惊非同小可,待他反应过来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前的竟然是君问。
“狼主?!”
见君问无恙归来,夜星和蓝烟又惊又喜。
只是徐原和苑成见到君问又是一番光景,二人又惊又怕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西阁众位兄弟,狼刹堂众人与你们一样同属行山宫弟子,我们本应同心协力光大行山宫,孰料心怀不轨者竟暗中挑拨,破坏我们本应和睦的关系,今日你们强攻狼刹堂,不啻于手足相残,叫亲者痛仇者快。众位兄弟,还请听君某一言,放下手中利剑,与狼刹堂握手言和,从今以后,我们携手共同维护行山宫的和平。”
“君堂主所说当真?我等弃剑之后,东西阁之间便能化干戈为玉帛?我等兄弟的性命亦可保全?”
西阁中的一名弟子开口问道。
“君某无从戏言,一言既出,言出必践!”
“君堂主响当当的名号,兄弟们信的过!”
那名弟子话必挥手将手中之剑抛掷在地。他这一动作,立即带动了余下众位弟子,他们也纷纷把剑扔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不成?”徐原对着第一个向君问投诚的弟子愤恨大骂,道:“叛徒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死!”说罢,便毫不留情地提剑向他当胸刺去。
“不错!行悖逆之事者,天必诛之!”君问话落掌至,将正欲行凶的徐原一掌震落在地。
“拿下!”
君问一声吩咐,立即有弟子上前押下徐原。苑成见状,胆都被吓破了,哪里还敢造次,乖乖的束手就擒。
“狼主,快去救玉姑娘!”蓝烟一指玉秋千所在的方向,焦急万分的道。
“放心,师妹不会有事。这里交给你,夜星跟我走!”君问话毕,急带夜星奔行山宫暗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