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千以重伤之身对战宫锦,本就处在下风,自然是时间拖的越久对她越是不利,就在她被逼入绝境,企图与宫锦同归于尽之时,龙亦如神祗一般自天而降,助玉秋千一掌击退了宫锦。
宫锦乍见龙亦,心下暗吃一惊。十年来,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对他的搜捕,而他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从此在世上销声匿迹,她远未料到被她逼离行山宫且下了追杀令的人会在此时现身。
“宫锦师姐,久违了!”龙亦冷然开口道。
“哼哼!龙亦!你早该去为白堂主陪葬,叫你多活这十年,真是老天不开眼。也罢!我料你现在去白堂主也不会嫌迟!”宫锦边说边抖动利剑,蓄势以发。
她见龙亦不早不晚恰在狼刹堂生死存亡之际现身,而玉秋千对他的出现又似毫不感到诧异,便知这二人早已暗中勾连,还未及多想,忽又闻听山道之上隐约传来君问严词止杀之声,她又惊又骇,猛然间惊觉自己恐大势将去,不由心中由急生恨由恨生怒的仰天狂笑起来。
“君问竟然没死!?”她嘶声大喝道:“龙亦,拿命来!”不待话落,宫锦便挺剑刺向龙亦。
龙亦自是不惧,就见他蓄力于掌,严阵以待,只等宫锦攻到之时给予她致命一击。谁料中途生变,宫锦不待招式用老就手腕一抖剑向急转下直直刺向玉秋千。龙亦大惊,待要阻止已是不及,情急之中猛出一掌直拍向宫锦后心。
宫锦眼见剑尖距玉秋千不足尺许,还道她必死无疑,心中窃喜之余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笑意。只是还未待她的狞笑漾及双眼,就见从玉秋千骨笛中猛地蹿出一物,势若电光般一下钻入了宫锦的额头。霎时间,宫锦就仿佛是中了魔咒一般,极速前进的身躯猛地一顿立时僵立在了原地,而此时,龙亦的掌力业已攻到,在“砰”地一声震响声中,就见宫锦的身体如败絮一样软软的跌倒在地上。
“你……小妖女,我的头中是什么?”宫锦只觉头痛欲裂,不由咬牙恶声问道。
“骨虫!”玉秋千剧烈喘息着,俯身将骨笛伸向宫锦,彼时就见一道白光自宫锦额头处一闪而出一下子钻入了骨笛之中。
“师父的苍生怎会在你手里?那骨虫又是何物?”宫锦恨声道。
“原来是玉阳君之物!”玉秋千不答她,反看向君问,心道:旁人见骨笛妖异,总具微词,只亦哥哥见后不置一语,原来他早知此物出处。
“苍生阴戾,师母死后,师父为全师母不造杀生之念,便将它弃了。”龙亦道。
“不造杀念?”玉秋千看一眼早已血流成河的战场,“以杀止杀,以暴止暴,平乱定世,这才是苍生吧!”
“也对。”龙亦说完,复对宫锦道:“宫锦师姐,你好好反醒自身所为,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败就是败了,何需反省,我输得起。”宫锦从鼻子里哼出了声。
“撞了南墙也不知回头,师姐脾性还和当初一样,丝毫不改。”
龙亦说完对她再不理会,拦腰抱起虚弱不堪的玉秋千去往狼刹堂疗伤了。
经此恶战,狼刹堂与西阁之间胜负已定,行山之上再次归于平静。
看着已经气绝的江归和莫群,宫锦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一招出错,满盘皆输,只是到现在她仍想不明白,究竟错在哪里?自己精心谋划,顺势制敌,到头来怎会一败涂地?!
宫锦心中又怨不恨,禁不住喃喃出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来告诉你!”
一身红衣的蓝烟翩然而至,她的身影映在宫锦的眼中,恰似一团热烈跳跃的火焰,灼得她双眼生疼。
“你们圈养宫中弟子,叫他们打入宫起便只知顺从西阁,而将狼刹堂和宫主视若无物。可你知道吗?身体可以禁锢,这儿却是无法可禁!”蓝烟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吟月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宁肯背叛你也不愿继续留在你身边。她的眼光还真是独到,怕是早已看出西阁大厦将倾了吧。西阁主,你败就败在,不得人心!”蓝烟一阵蔑笑,道:“带走!”
蓝烟一声令下,随从弟子立即上前拖走了宫锦。
大局初定,诸事待平。
蓝烟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君问和夜星,心中不由焦急万分,唯恐他二人再遇不测。正自惶惶不安之时,猛然间就见君问带着一行人归来,蓝烟见下,快步出门迎候。当她看清来人之后,一颗心反又像压上了一块巨石一样迅速沉了下去。原来这一行人中,除了夜星、初寒和寒亭少,还有一人,那就是被玉轻尘羁押在暗牢的吟月。
“狼主!你在做什么?”
眼见因故被罚的吟月被堂而皇之地带回狼刹堂,蓝烟不无忧心的开口。
君问知她所指为何,本不欲答,不料蓝烟看出他的遮掩,又哀哀地唤了一声“狼主!”逼得君问不得不开口。
“吟月虽犯错在先,但宫主的惩罚未免过于严厉。我若不将她带回,她必会死在暗牢之中。”
“狼主,你在想些什么?你是要为了她弃我们于不顾了吗?”
“蓝烟!”
不待面露愠色地君问答话,韩亭少忙上前一把拽住蓝烟,笑声调侃,道:“这小小的一战就把你打糊涂了?!我们大家这不都好好的!咳咳!走,去帮我上药!虎威营那帮人下手可真够重的,我的骨头都快被打断了!”
韩亭少的这一招哀兵之策果然凑效,当下成功转移了蓝烟的注意力。
“你怎么样?”蓝烟上下打量着一身血迹的韩亭少,不无担心地开口问道:“还有初寒?你们伤得重不重?”说到最后,蓝烟忍不住心痛的哭出了声。
“放心!放心!我们很好!快别哭了!”韩亭少忍着身上巨痛柔声安慰道。
“我们真的没事!你看!”
初寒也上前安慰着蓝烟,边说边做了一个用力握拳的动作,本意是想搏她一笑,哪知他竟因用力过猛,一下子身体后仰晕了过去。好在夜星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否则非要重重摔在地上不可!
“蓝烟快帮忙,快带初寒去疗伤!咳咳!”韩亭少一着急越发的虚弱起来。
“初寒!初寒!”
蓝烟一边焦急地唤着初寒的名字一边和夜星合力把初寒带下去了。
“狼主,属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韩亭少勿勿辞了君问,步履蹒跚地往蓝烟等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初寒和韩亭少是君问的左膀右臂,是他的两员爱将,如今负伤在身,叫他心中怎能不担忧!他欲待前去看个究竟,却一眼瞧见伤重的吟月憔悴柔弱地侧立一旁。
“吟月姑娘,你可还好?”
“君堂主,不用管我……”强自硬撑的吟月未待话说完就眼前一黑地晕了过去。
“吟月姑娘?”
君问见状惊唤一声急上前一步托住吟月,见她毫无意识,无耐一叹。他心中记挂初寒和韩亭少的伤势,可眼前的人他也不能不管!
初寒受伤晕倒,蓝烟和夜星心下焦急万分,又是煎药又是熬制补品的,忙前忙后,只留一个同样身上负伤的韩亭少和初寒同处一室。
“哟!受伤晕倒的人醒了!”看见初寒悠然转醒,韩亭少嘴角噙着一贯地坏笑调侃道。
“谁晕倒了?别胡说!”初寒不悦地瞪了韩亭少一眼。
“呵呵!”韩亭少轻笑一声,微敛起吊儿郎当地神态,以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语气,道:”我知道你没晕,只是倒的恰是时候。“
“那又如何?”初寒一脸严肃,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作假装晕的事实。
“紧绷着脸干嘛?”韩亭少脸上又浮起了坏笑,道:“哦!我知道了……”他装腔作势又故做神秘地拉长了语调。
“你又知道什么?”初寒被他这么一戏弄,只觉浑身不自在,脸上没来由的一红。
“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看出初寒确实有些动气了,韩亭少只得收起玩闹心思,正色道:“我知道你装晕是为了给蓝烟救场!若不这样,任那傻丫头胡闹下去,还不知她会作出些什么事情来!”
“嗯!蓝烟确实冲动了!”初寒附声出言。略略一顿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依你看,狼主……果真要反出行山宫了吗?”
“反出行山宫?”听到初寒的话,韩亭少丝毫也不惊讶地挑眉道:“绝不可能!叛宫只会令宫中弟子不臣,令江湖中人不耻,狼主怎会去做这等背心离德之事。”
“若非如此,狼主为何要将吟月带回狼刹堂?这分明是在和玉轻尘做对,不是吗?”
“何必反出?……”韩亭少欲言又止,连连叹气摇头道:“你呀,还没蓝烟那个傻丫头的脑袋通透!”
“……”
“我怎么听着在说我的坏话呢?
初寒张了张嘴,还未待开口,耳中就传入了蓝烟特有的娇软话音。
人未至,声先到,着实把韩亭少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地对端着药膳进屋的蓝烟陪笑道:“谁敢说你的不是,你定是听错了!”
“背后莫说人,说人人必知!哼!”蓝烟对韩亭少哼声说完后便不再理他,转身将药膳递到了初寒手中。
初寒刚受了韩亭少奚落,此时见蓝烟拿话呛他,不由暗自得意,故意冲着韩亭少显摆,道:“这粥可真香,谢谢你蓝烟!”
在暗牢中忍饿多时的韩亭少闻见药膳香喷喷地味道越发觉着饥肠辘辘,只是见蓝烟故意拿话挤兑自己也就不好硬往上贴,听了初寒的话只得咧嘴苦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暗对自己呸声道:“叫你多嘴!”
蓝烟无意中偷瞄到他可气又可笑的模样,心中一软,边往外走边故做恶声的说道:“厨房里还有一锅药膳呢,你若想吃就自己取去!”
韩亭少知她在耍小性,也不去拆穿她,只一边配合说“好好好!自取!自取!”一边随在她身后去了。
蓝烟虽表面上恶形恶状,其实对韩亭少还是心疼的。进了厨房后,她哪里真心舍得让负伤的韩亭少自已动手,少不得亲手盛了药膳递到韩亭少手中。
“整个人都变丑了!”蓝烟看着韩亭少俊脸上多出的那两道伤痕叹声道。
“除了你,别的女孩子又不会多看我一眼,怕什么!”韩亭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嘴里嘟囔道。
“哼!”蓝烟别过脸,显然是不愿意跟韩亭少胡扯。
“怎么?生气啦?!”
“哼!”
“真生气了?!”
看着蓝烟一脸的不悦,韩亭少暗叫一声坏了,忙放下手中碗筷,凑上前去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你心里面不痛快,本想逗你开心来着,没想到自己说错了话……”
“谁心里不痛快了?”
“你呀!你瞒不了我!”韩亭少似笑非笑的看着蓝烟,缓缓开口道:“蓝烟,妙音前辈在武林中声名赫赫,你做为她的嫡传弟子,即使不入狼刹堂,也能轻易在江湖中挣得一席之地,可你却抛开这些唾手可得的仅属于你一个人的荣耀,选择了跟在狼主身边,为什么?”
“我……我愿意!”
“呵呵!自然是得你愿意才成。可你想过吗?你跟随的狼主拥有吞天吐地的胸怀,若展翅必渺万里层云。通过他的这次诈死,你还看不出来吗?蓝烟,你该做到心中有数了,狼主不是你眼中的小女儿家的情郎!你若还想追随他,就要学会服从、不置疑,明白吗?他虽然疼你,可毕竟和你想要的那种疼爱不同!”
“……”
听罢韩亭少的话,蓝烟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心头闹糟糟地如缠了一堆乱麻,她既不愿承认韩亭少看穿了自己的少女情怀,也不愿承认君问就是韩亭少口中所说的那种人,烦乱不堪的她决计要从中理出个头绪,遂堵气似的对韩亭少说道:
“刚经了这番恶战,堂中弟子多有死伤,你和初寒也受了苦。我心想着狼主总要心疼这些弟子们,会暂时隐忍避一避玉轻尘的锋芒,谁知他居然会堂而皇之的把吟月带回来,这不是授人以柄,把弟子们往险境里推吗?他难道为了成就你所说的心中大志,可以如此不爱惜弟子们吗?他这样做和宫锦有何区别?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他定是看吟月姑娘家家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心中可怜她,才会不计后果的把她带了回来!狼主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韩亭少忍不住一声长叹。
蓝烟如此着急地为君问辩白,她说的话怕是连自己都不信吧?!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而尴尬。
恰在此时,夜星风风火火地寻了来,一见韩亭少就大声嚷嚷道:“你躲在这里干嘛呢?刚才狼主派了大夫过来,快过去诊脉吧,你身上大好我们才能放心,狼主还等着大夫的回话呢!”
“不急!”韩亭少轻扯嘴角淡淡一笑,道:“夜星,我且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跟在狼主身边?”
“啊?我?”夜星不妨韩亭少有此一问,一时愣住。
“对!”
难得见到韩亭少的一张严肃脸,夜星虽不明就里,仍马上梳理思路正色答道:“咱们狼主魄如卧龙,神似飞鹰,我就是想跟着狼主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我不愿意一辈子活在父母的荫庇之下!”
“嗯!正该如此!”韩亭少意有所指的看着蓝烟道:“何去何从,想想清楚。不要到时后悔!”
蓝烟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韩亭少,心思百转千回。若要她霎时间接受在她心里眼里完美无缺的那个人本是如此狠辣如此阴诡,叫她如何不难过?!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去不去从不从的?”一头雾水的夜星向来心思单纯的很,到了此时仍没看出什么端倪,故毫不知趣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走吧,让大夫诊脉去,好叫你们知道我不是泥捏的!”
韩亭少哈哈笑着,又恢复了他一惯的放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