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许多江湖侠客和木家弟子,但更多的是些平民百姓。江湖众豪侠纷纷睁大了眼,想要更一步看清这不敢相信的一切。竟然还有人敢在古剑城杀死木家弟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看圈子中间那人身材瘦弱,被十七名木家弟子围住,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只是不明白木家弟子为何要把兵器扔在地上,或许是不想以多欺少吧。
围观的江湖侠客和木家弟子却都已看出,分明是那一个人围住了十七个人,那人只用一把剑就让十七个人只得站在原地,进退不能,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那人是谁?不过是谁也不重要了,只要在古剑城杀死木家弟子,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是大罗金仙,也是只死不活。何必要知道一个死人的名字。
肖十六站在原地,收剑而立。剑上没有任何杀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不带丝毫感情,整个人平淡如水。他知道遇见这种事是再也说不清了,因为他一张嘴是说不过十七张嘴的。更何况死掉的那个木高,他一张嘴就能胜过十七张嘴。所以自己只能闭口不言,只能用剑说话。
只见围住他的那十七名木家弟子,虽是站着,却无一人开口说话,也无一人自行离去。因为他们现在只剩下了站着的力气,就连脸上都已没有做出表情的力量了。他们现在只要看见肖十六那把平常至极的剑,体内便用不上任何力。
肖十六此刻正看着木高的尸体怔怔出神,在这一刻,他的双眼突然有了变化,瞬间冷若刀锋,而且发出了光芒,是那种智慧的光芒。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又走来一个人,说是走来倒不如说是被风吹来的。因为他的步子忽大忽小,速度忽快忽慢。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步伐大的时候速度却变慢了,步伐小的时候速度却又加快了。他看向肖十六的那一刻,肖十六也看见了他。任谁被一个一流高手盯住,都会浑身不自在,所以肖十六才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这人便是木林,这也就是他先前看到的一切。
他刚到此处,未说一话,所有人便主动走开。江湖侠客也好,木家弟子也罢,都纷纷退避,让开了一条路,且无任何怨言。
只听木家弟子齐声道:“木总管。”那边呆若木鸡、脸如死灰的十七名木家弟子,听见“木总管”三个字,身上突然便有了力量,齐刷刷的跪下,恨不得把头栽进地下,却仍是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在场众人都知道木林是木家山庄的管家,木铁杉最信任的属下,掌管庄中一切大小事务以及收入开支。木家山庄在古剑城中所有的赌场、酒店、妓院和田地等一系列产业都归他管,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但除木铁杉之外,整个木家山庄再没有一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不是古剑城本地的人。
肖十六当然也知道此人就是木林,只是一见到他,却忽然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仿佛能把剑握碎一般,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只见木林抬手示意,打断了木家弟子的话,对着身边一名木家弟子说道:“此事我已了解,通知木高的家属去领取赔偿,十年之内工钱照发不断。”
那人回道:“弟子明白,弟子这就去办。”说着,双手抱拳,躬身退走。
木林转过头,眯起双眼,再一次看向肖十六,只是这样一来双眼更小了,真如黄豆一般。但眼中精光闪闪,丝毫不弱于常人,更无一人敢小觑于他。开口说道:“阁下好气魄,好剑法,更是一光明磊落的好男儿。没有怕惹祸上身而一走了之。”他知道此人若要走,在场之人无一人能够拦住,包括他自己。他也看出此人乃是外地豪侠,为了追少魔教才来到古剑城的,是以说话时客客气气。
却见肖十六只是看着手中的剑,冷冷道:“阁下看眼力,只不过在下一走了之,又何须怕惹祸上身。”他只要看见木家山庄的任何一人,都会神情大变,充满恨意。正因如此,只要是跟木家山庄有关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害怕。
木林听他口气这样嚣张,非但不以为然,仍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不知阁下是灵星山上的弟子,还是天外岛上的门人?”
肖十六冷冷回道:“无门无派,江湖浪子一个。”
木林知道以他这样的身手,绝不会师出无门,见他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便不多问。朗声道:“木高不是这位少侠杀的。”
谁知他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众人一听,尽皆动容,都不由得嘘了一声。喊道:“明明就是他的。”
“在场之人除了他,还有谁会杀害木家弟子。”
“就是就是,咱们这里就他一个外地人。”
在场人人都认定木高就是肖十六所杀,甚至连肖十六他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木林道:“为什么是你?”
肖十六道:“你可知我和木高曾在口角上起过争执。”
木林道:“即便这样又如何,你根本就不用杀木高,他也根本不值得你动手,杀他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肖十六道:“就这么简单?”
木林道:“就这么简单。”
肖十六:“木总管当真不简单。”
木林道:“阁下也不简单。”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众人听得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便只好忍住听下去。但他们两人却都心知肚明,杀人虽不需要理由,但是却要看值不值得。而这个木高,刚好不值得肖十六去杀。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
只听肖十六道:“好,我从不欠人,今日……”他说到“今”字时,突然奔向木高的尸体,速度之快,身法之高明,以至于跪在地上的十七人都没有察觉到一点声响。当他们抬起头后,街道上哪里还有肖十六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原来木林刚到时,肖十六其实并不是在看木高的尸体,而是在看后面的那条小巷。他知道真正的凶手必定是藏在那里,因为再没有比那里更容易得手而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了。而且他肯定凶手绝对不会走,因为凶手还在找机会杀更多的人,然后嫁祸给自己。
果然,当肖十六赶到那条小巷时,正好看到房顶一人正准备站身离去。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肖十六双脚一蹬,跳上房顶。人还未至,剑已出手,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白光,如同水线一般。不过,这一剑飞去而刺的目标却不是那人的后背,刺的竟然是地面。原来肖十六刚才看到那人竟能在一瞬间站起身来,速度之快,以至于自己都没能看清他是如何站起来得。便知道若是让他先一步跳下地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是以才算准他从屋顶跳下后落回地面的位置,并先他一步掷出手中长剑。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算出对方接下来的行动和后招,只这份眼力和魄力,当世便无人能及,肖十六不愧是一名一流剑客。
只见那男子从屋顶翻身跳下,他人还在空中,双脚还未落回地面,便见一把剑已飞到身下。若是继续落下,自己的双腿则会自行送到剑锋上。于是他只好出掌,向前一拍。虽是击在空中,但也将他的身子硬生生推回了几分,刚好避开长剑,落回地面。这样一来,身法当然慢了下来。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对于一流高手来说就足够了,而肖十六正是一个一流高手。所以他很轻松的就跳到了那人身后,只是却仍相隔七尺,那人只好再一次跳上房顶。
便在此时,木林也赶到此处,手中扔出一锭金子,打向那人的脑袋。只见那人弯腰躲过,接着又跳回地面,但速度却又慢了下来,离身后的肖十六只隔了五尺。
后面追赶着的木家弟子见三人一会儿跳上屋顶,一会儿落回地面,一会儿又跃上树枝,几个起落后,彻底消失不见,他们便再也追赶不上了。
那人跑在最前面,慌不择路,见弯就拐,想也不想。因为他害怕脑中一思考而身随意动,导致速度慢下来,三人追逐竟激烈到这种程度。
肖十六紧跟其后,与他只隔了五步的距离。但木林却与肖十六相隔九步的距离,或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慢了几步吧。
便在此时,肖十六突然喊道:“司徒玄,原来又是你,原来魔教也喜欢做这偷鸡摸狗暗箭伤人的勾当。”他这一喊,真气一泄,速度自然而然便慢了下来。但谁知前面那人却直直站住,停在原地。因为他已不能再跑了,只是因为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
果然是魔教毒宗高手司徒玄,只见他转过身来,还是一头散乱无章的黑发和一身黑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与昨夜偷袭时一模一样。他看着肖十六冷笑道:“我只是替肖兄出手而已,谁叫那人不长眼,得罪了肖兄,却不知肖兄是如何猜出在下身份的。”他本来是随魔教三大宗主来木家山庄下战书的,后来任玉、任宁和周松与三大宗主交上了手,他见无人与自己交手,闲得无聊,正好撞见肖十六与那两名木家弟子交手,便趁机下毒,杀死木高。想借木家山庄之手除掉肖十六。
只见肖十六站在原地,冷冷的说道:“司徒兄身上的药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两个人曾在中原大地和追杀途中交手数次,各有胜负,是以均知对方的底细。
司徒玄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肖兄现在还能闻见那味道吗?”
果然,听他这样一说,肖十六突然什么味道也闻不见了。先前一路追赶,自己凭借药味认出了司徒玄,可是现在却无任何药味可闻。肖十六看向身后的木林,见他也是一脸疑惑,便知也是如此。
司徒玄何等精明,见肖十六不说话,便已猜出他已中毒。心中一喜,笑道:“我知道肖兄的鼻子一向很灵,定能闻出在下身上的药味,所以又故意洒下了十七种不一样的香味混在其中。”此人一路狂奔,沿途还能洒下十七种不一样的药水,而且没有被人发现,武功之深,胆量之高,当真是非比寻常。
肖十六回道:“既然我能闻出你的身份,也就能把那十七种毒药吸进体中。“
旁边的木林没有说话,因为他已说不出任何话。他不运功还好,一运功全身就酸痛不已,疼到不能开口话。他心里清楚只要不运功就不会感到酸痛,但不运功将会吸入更多的毒药,竟是个解不开的死局。
肖十六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来杀我?”
司徒玄冷冷道:“我当然是要杀你的,但并不是因为你中了我的毒才敢杀你。”说着,突然出掌拍向萧十六,只是他的双掌竟然是黑色的。
双掌未到,掌风已至,肖十六立刻闪身避开,掌风击到墙上,赫然出现了两个掌印,黑色的掌印。两人曾交手数次,均对对方的武功招式了然于胸,所以司徒玄早就知道这一招肖十六必能躲过。
只见司徒玄身随掌动,连连拍向肖十六。肖十六从容应对,一一躲过。突然,司徒玄十指弯曲抓向肖十六,此时双掌竟又变成了绿色。肖十六避无可避,只得出掌硬接,他此刻还不能用剑,因为只要长剑碰到司徒玄掌上的毒液,便会如人一般中毒,三天之内如同废铁,自然也就不能人剑合一。
砰地一声,四掌相交,两人立刻退后。司徒玄退了三步,肖十六却退了七步,而且双掌之上满是绿色毒液,甚是诡异。他立刻运功驱毒,防止毒力入体。可是这样一来,下一招便不能用内力去接。
司徒玄想不通肖十六分明早已中毒,为何还能接下自己这一招。此时他双掌又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红。
可就在司徒玄运功变色的这一瞬间,便见白光一闪,肖十六长剑终于出手。他就是在等司徒玄下一次运功的这个时机,见到后立刻出剑,直刺过去。司徒玄只吸了一口气还未吐出,便不得不放弃这次运功,拼着气血翻涌也要接住这一剑,只是掌上一半绿一半红。
肖十六出剑时虽快如闪电,刺去时却慢如蜗牛,只是却藏有万般后招,所以司徒玄根本就看不清这一剑究竟会刺向那里。此时他空有一身功力,却被长剑逼得运不上双掌。虽然知道对方也因掌上中毒,剑中带不上任何内力,可自己这一双肉掌,如何能够去挡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又如何去接这来路不明的一招。
只见司徒玄连退三步,掌上仍是一半绿一半红。长剑连进五招,根本不给司徒玄任何喘息运功的时间。司徒玄只得又后退五步,但那长剑却如跗骨之蛆一般,不论他怎样变换身法都无法避开,更别说提气运功了。肖十六的出剑之快,竟比内功高手提气运功还要快上几分,原来世间真的有比人还快的剑。
司徒玄又退了三步,第三步刚一落下,脑中思虑飞转,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后退几步,但他知道下一剑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自己这一双肉掌马上就会被长剑齐腕削断。失去了双手,他也就如同废人一个,与死人无异。
司徒玄终于下定决心,双脚一蹬转身飞走,不管这一剑能不能刺死自己,他都要转身离去,不然等下去必死无疑。他人在空中,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但后背却迟迟等不来这一剑,他心里清楚肖十六和他的剑是再也追不上自己了。只是他不明白肖十六为何放弃这必中的一剑,他更想不通自己明明已布下了十七中毒药,肖十六明明吸入体中,却为何安然无恙?为何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如果不是看见对方将十七中毒药吸入体中,自己根本就不会如此大意,贸然出招,定会拿出自己的兵器对上肖十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