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山庄,地下密室,黄豆如灯,晦暗昏沉。
木铁杉和木铁锋坐在椅子上,两人就那样坐着,没有摆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却仍是威风八面,凛然生势,如山一般雄伟。整个密室就这两张椅子,也就他们两个人。
只听木铁杉道:“二弟做了庄主,日夜操劳也是在所难免。”
木铁锋道:“整个木家山庄都是大哥的,我这个庄主也当然是大哥的。”
木铁杉微微一笑,并不作答。笑容里并无其他任何意思,只是哥哥笑看弟弟。
木铁锋当然能看懂,他俩朝夕相处,已做了五十多年兄弟。所以他也笑着看向木铁杉,笑着说道:“昨日在大厅之中,哥哥辞去庄主之位由我代劳。到今日为止,除古剑城外,又有不下百名江湖豪侠登门拜访,无一不是询问哥哥的病情。”
木铁杉听完,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随之变为如乌云一般的阴沉,冷冷的说道:“那这一百多人非死不可了。”
木铁锋一张笑脸也是瞬间冷了下来,急忙说道:“哥哥可是听错了,这一百多江湖豪侠都是来看望哥哥病情的,他们昨日才听说,今日就到了。”
木铁杉道:“我的耳朵很好,心情也很好,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们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可他们必须死。”
木铁锋道:“我还是不明白。”
木铁杉道:“你可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哪里人士?”
木铁锋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我只知道他们都不是中原豪侠。”
木铁杉道:“这是什么时候,正魔大战最紧要的关头。他们这些江湖豪侠不去中原增援正道,却跑过来祝贺称礼,不是再一次把我们木家山庄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木铁锋道:“这样说来,正是如此啊。我们木家山庄刚刚挽回的人心,被他们这样一闹,恐怕又会成了众矢之的。”
木铁杉道:“所以我们为了保住木家山庄的人心,必须将他们这一百多人全部杀死,做给天下英雄看。”
木铁锋点了点头,道:“只有这样我们木家山庄才能重新树立威信,更表明我们除魔卫道的决心。”
木铁杉问道:“那他们这些人现在在哪里?”
木铁锋回道:“他们早上就到了山庄,见不到哥哥,便一直待在山庄并未离去,这会儿刚刚在山庄吃完午饭。”
木铁杉道:“先把他们抓起来,控制在山庄之中。等容羽把那些无门无派的中原豪侠除掉后,再将他们杀死。”
木铁锋道:“一切听哥哥的。”
这两人竟丝毫不把江湖道义放在眼中,谈笑间就决定了一百多位江湖豪侠的生死,举手投足中无不显示出木家山庄的霸气。
忽听木铁杉开口说道:“为了咱们的百年大计,不得已才让弟弟你在这个危难时刻接了木家庄主,以至于无一个名门正派或世家山庄能够到场祝贺。不但让你受了委屈,更是辱没了你冲锋铁斧的威名,是哥哥办事不周。”
木铁锋急忙站起,走到木铁杉身前,竟然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哥哥那里话,哥哥言重了,在咱们木家山庄的百年大计面前,我这点儿委屈连皮毛都算不上。区区虚名,又何足挂齿。”
只见木铁杉听完后,慢慢站起,把他慢慢扶到椅子上,慢慢的说道:“都是为了木家山庄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木家山庄。等弟弟你日后真当上了山庄之主,定要天下英雄尽至。”
木铁锋坐在椅子上,急道:“哥哥莫要再提这事了,千万不要再提了,不然我这张老年可就要掉到地上了。”
木铁杉拍了几下木铁锋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好好,咱们不说了。说说你的事,明日你就要和钱老板一起去中原散钱救人啦。到了之后,广交好友,稳住人心。”
木铁锋道:“我都记着呢,先到灵星山探望虚无子的伤势,然后再到入云山找到慈悲方丈。让他为我们说情,把我们安排进正道队伍中。杀完魔教之后,最后跟他们一起回到古剑城。
木铁杉道:“现在正道跟魔教僵持在了入云山中,把那里说成是修罗场也不为过,所以千万要小心,更要保护好钱老板的安全。有了通神财主的支持,正道中任何一人都必须得给咱们木家山庄这个面子。”
木铁锋道:“哥哥放心便是,这点本事,弟弟还是有的。啊对了,容术一直吵着闹着要跟我一同前往。”
木铁杉道:“容术还小,还是留在庄中吧,你就带着那一千两百名弟子去吧。”
木铁锋道:“正因为容术还小,还是让他出去见一见世面吧。免得他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木铁杉脸色一沉,沉声道:“容术是你唯一的孩子,当哥哥的怎能让容术去入云山冒险。”
木铁锋一听,知道再说任何都不管用了,只能更加用力地掐着大腿,只能说到:“还是哥哥想得周到,弟弟是永远也比不过了。就像那些正道掌门一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这个木家庄主会亲自出马。”
木铁杉双眼射出异样的光芒,冷笑道:“对方既然派人来了,我们当然也得回敬一下。让他们看一看,什么叫做木家山庄的气势。”
木铁锋道:“我去之后,木家山庄少了我这个庄主,哥哥又卧床称病,以东阳为首那些个正道弟子,自然也就不能再到山庄闹事了。”
木铁杉道:“只是路途遥远,风云莫测,还只能在夜里偷偷地去,当真辛苦你了。”
木铁锋道:“我不辛苦,哥哥才辛苦,又要装病,又要卖傻的。”
木铁杉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装出来的,我就把它当成了一种游戏。看来装的很好,我这游戏也就能继续玩下去了。”
木铁锋道:“只是这样对哥哥的声名却有些损毁。”
木铁杉道:“无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是游戏,就一定会有它的乐趣,我已玩得不亦乐乎,哈哈……”
木铁锋也是跟着哈哈大笑,两人笑得很开心,就跟小孩子一样,哪里还有一方霸主的气势。
两人笑完后,只听木铁杉先道:“老夫只需再装十五天,等中原各大门派掌门和世家庄主一到,咱们大事可成。”
木铁杉道:“哥哥卧床称病,那些正道弟子顾忌哥哥的伤病,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魔教那边能不能按奈得住。”
木铁杉冷冷道:“魔教那边不用担心,他们已等了百年之久,区区十五天,当然能够稳住不动。”
木铁锋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浪子,他们可不能按耐得住。若是惹是生非,平添麻烦,到最后扰乱了我们的计划。”
木铁杉冷冷道:“所以我已派人去对付他们了……”话还未完,木容羽突然出现在密室之中,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也不知这密室是否有门。
只见木容羽站在原地,长身直立,脸上却写了一个大大的“慌”字。他慌道:“追杀肖十六的九天飞龙已经失手,而且千面人君白如意还被剑气所杀,剩下的那些黑道杀手也失去了肖十六的踪迹。“
木铁杉却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开口说道:“既然向孤行已决定出手,那肖十六就算长着翅膀,也是必死无疑。”话音刚落,平不凡突然出现在密室之中,一张平凡的脸却不在平凡。只听他急道:“向孤行已失手,他的同门师弟向无二竟然死在了肖十六的剑下。他悲痛万分,已无心再出手。”
木铁杉听完,刷地站起,脸色铁青,急问:“此话当真?”
平不凡回道:“千真万确。”
此话一出,密室之中,寂静得如坟墓一般,四人张口结舌无一人能说出话。只因他们心中太过震惊,久久不能平复,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脸都如同沙漠一般,没有生气,没有神采。
向孤行何许人也,黑道第一杀手,天下第一刺客,出道至今,从未失手。他们四人扪心自问,孤身面对向孤行的追杀,无论如何都是决计躲不过的。就连木铁杉也认为向孤行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最后死得一定是自己。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刺客,杀人的手段比当今江湖中所有的武功招式加起来还要多。
可是,向孤行还是失手了,他们不知道向孤行是如何失手,但他们知道向孤行的同门师弟都赔上了一条命,必然是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杀斗。肖十六活了下来,向孤行也活了下来,却已不再出手。所以他们四人都是一言不发,口中说不出任何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这间密室能让时间停止转动,因为四人仍是闭口不言。
到底还是木铁杉高人一等,先开口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江湖奇人异士之多,岂能是区区肖十六一人能够抵挡的住,他还是得死。”木铁杉努力地把这几句话说完,但三人却听出话中没有丝毫底气。
便在这时,木林突然出现,突然说道:“残花宗的人找到了肖十六,正在与肖十六拼死决斗。”
城中一座大户人家的草地之上,万千翠绿中却有一片灰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仔细看去,那一片灰白竟然是一个人,他趴在草丛中,正好将他的身躯遮挡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因为要去别云楼,而被一路追杀至此的肖十六。
只见他一动不动,任凭虫蚁从他身上爬过,机敏如虫蚁都没发觉这是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
一身灰衣上破洞无数,赫然有斑斑血迹,头发也是披散无章,这是他到古剑城后第一次这样狼狈不堪。
忽然,贴在地上的右耳听见几声响动,随后便听到有人说:“他定是躲到了这里,狗道人闻见了他身上的血味。”
肖十六仍是一动不动,只听那狗道人说道:“我的鼻子向来很灵,他一定在这附近。”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那咱们快点搜查搜查。”
肖十六任凭穿过草丛的剑锋从他身边擦过,眼都不眨一下。如此搜查几番,三人骂了几句后,纷纷离去。但肖十六还是一动不动,果不其然,三人原路返回,看见这片草丛仍是无任何异样,便又离去。肖十六依旧不动如山,因为他又听见了那三人脚步声。此刻,他已听不清那三人在说什么,但他隔着草丛看见,那三人均是背对着他。所以他必须动了,必须要出手了。
三人直觉背后剑气纵横、寒意逼人,纷纷转身,向后一跃。人在空中,回过头的那一瞬间,他们只见草丛中白光一闪,一人一剑如闪电一般飞出草丛。他们的身子还未落回地面,甚至都来不及出招格挡,便觉喉咙上似是有剑锋划过。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任何动作,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们的脖子都在狂喷鲜血。
一剑封喉,只用一剑便杀死三人。肖十六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尸体,走了过去。把三人的外衣全部扒掉,藏进了草丛中。那三人长得甚是丑陋,可衣服却是五颜六色,鲜艳无比。世间只有残花宗的人才会穿这种衣服,他正是被残花宗的人逼到了草丛中,身上的血迹也是拜残花宗所赐。
肖十六走边喘气,刚才故意把三人衣裳脱下来藏进草丛中,就是要让残花宗的人,误以为自己穿上了残花宗的服饰。
越走越快,脑中思虑飞转。他必须要想出一个脱身之计,残花宗的弟子实在太多,自己现在已没有了多少体力,再被他们追上,只有死路一条。
残花宗乃是中原大地上的一个邪派,行事古怪,人人透着三分邪气。他们认为像花儿这样美丽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所以门下弟子都以毁灭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为己任。正因如此,残花宗向来为中原正派所不齿,江湖豪侠也就将他们视作邪派。此次魔教进攻中原,残花宗与魔教狼狈为奸,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竟能从中原拼杀出来,来到古剑城。也不知道现在中原是个什么局面,不过有各大掌门坐镇,想来也不会太乱。
肖十六正走在一条喧闹的大街上,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原先那件外衣满身血迹,太过显眼。
街上人来人往,残花宗还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肆无忌惮的出手,人越多对肖十六越有利。人多了见义勇为之人也就多了,人群中说不定就有一些中原豪侠。
果然,肖十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黄敬天、步一飞和步一鸣,还有七八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中原侠客。
只是他们走在人群中,样子甚是惊慌。面色苍白,边走边东张西望,神情很是紧张。肖十六一看便知,他们也在躲避追杀,只是不知要杀他们的人是谁?
隔着人群,肖十六和黄敬天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杀气和愤怒。肖十六正准备走向黄敬天那边,忽觉左侧寒意逼人,身子往后一斜,只见青光闪动,剑锋擦胸而过。顺着剑身看见一彪形大汉,穿着鲜艳的衣裳,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汉子看到一击不中,又见肖十六虽右手持剑,却因人来人往而出不得剑,便收剑藏回了人群之中。
肖十六见那汉子消失不见,立刻抬头,望向黄敬天那边。见他们十一人也遇上了同样的事,黄敬天也正好抬头望向肖十六,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意,两人相视而笑。
便在此时,两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黄敬天身子突然一晃,闪进了人群之中。于此同时,肖十六也感觉到身后风声呼呼,立刻转身,便见一条胳膊隔着一人扫向了他。肖十六正准备往后靠去,却发现已无退路,后背已然靠在一人身上。他急忙弹开,可后背还是被人钩破了,不过并无大碍,只是伤及皮毛而已。
这时,那条突然攻来的胳膊却又消失不见了,袭击他后背之人也当然早已离去。
肖十六还未站稳,又见两把长剑和一只弯钩贴着一个路人的身体向他攻来。
四周全是行人,退不能退,避不能避。肖十六只能伸出两手,分别用两指夹住先行刺来的两把长剑,长剑便停在空中,再不能前进分毫。可那钩子已离他胸口不到两寸,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肖十六只得将两剑顺势一带,夹住那个弯钩。只觉两掌酸痛,立刻松开四指,谁知两剑一钩竟自行退去。
肖十六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知道再这样下去,死都不知道是怎样死的。立即施展轻功,身若游鱼一般,从人群中飞奔而过,向黄敬天那边赶去。身法一经施展开来,便见数把长剑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剑尖上青光闪闪,肖十六只觉背后如入冰窟,寒冷至极。这种寒意他很熟悉,只有神雪峰上的剑才能做到。他心中一凛:“难道神雪峰的弟子也在其中?”
忽见一把长刀挟带着风声,从他身前横削过来,锋芒毕露,快如闪电。那一刀破空而来,已不能称作是刀,简直就是闪电,弯钩一样的紫电。
他必须要出剑了,除了他的剑,他已想不出任何招式能够挡住这一刀。他更不能避开这一刀,因为对方的刀还把他的退路全部封死。
剑光一闪,铛的一声后,紫刀便只能停在空中,不能前进半分。片刻之后,刀不见,人也不见。肖十六竟没看清那人是如何收刀,又是如何消失的。
只见刀剑相交后,肖十六竟往后退了五步,他如若不退,刀气就能将他劈成两半。那人只用了一刀便将他逼退五步。
刚才刀剑快要相交时,肖十六立即变招,故意避开刀锋,用剑尖刺中了刀身,才能将紫刀定在半空,否则那人为何不出第二刀,只是不曾想到那人竟然能够在片刻间化解掉刀上真力。也正是因为避开刀锋,不然长剑此时已被砍成两半。
肖十六呆在原地,他实在想不出,除了任家山庄,江湖中还有谁敢用紫色的刀?除了任家山庄的人,世间又有谁能够将这一刀发出如此声势。他只觉这一刀的威力,已不再任宁之下。但他知道一点,任家山庄的人绝不会跟残花宗的弟子勾结在一起,来追杀自己。更何况只有任玉和任宁来到了古剑城,除他两人之外,古剑城再无任家山庄的弟子。肖十六想不明白,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但却并未忘记身后还有数把长剑。他这时才想到,恐怕这些剑也不是神雪峰的剑。
七把长剑,青光闪烁,直直地刺向肖十六背后七个部位。七个汉子身随剑动,面色阴冷,狠狠地盯着肖十六。
此时剑尖离肖十六已不到五尺,呼吸间就能刺进他的后背。可就在这呼吸之间,肖十六突然转身,看到剑尖离自己只有三尺的距离。右臂一甩,剑光划过,发出一道白色剑气,横飞而去,却是攻向七人的脚下。
七人见剑气横飞而来,立刻站立不动。手中长剑却未停下,俱是对准肖十六,凌空一刺,射出七道无形剑气。剑气破空而来,风声呼呼。
肖十六知道定不能以自身内力挡住这七道剑气,纵身一跃,人已在半空中。可他身后之人却不能像他这样,飞入空中躲避,有数人还在谈笑间便身中剑气,立时毙命。一时之间,街上血肉横飞,惨声一片,肖十六身在空中还未落下,听着阵阵惨叫声,脸色大变。他向来讨厌习武之人滥杀无辜,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心中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已忘记自己是在逃命。
急忙使个千斤坠的身法,落回地面。冷冷地看着七人,冷冷地说了七个字:“你七人非死不可。”话音刚落,剑已出手,身随剑动,人已冲进七人圈中。
七人见他出剑攻来,虽是面不改色,但口中已来不及说任何话,立刻使出全身功力,将七把长剑舞成七个光圈,攻守兼备,逼向肖十六。
却见肖十六长剑或横砍、或竖劈、或斜刺,剑法施展得如天衣无缝一般,毫无破绽,织成一面剑网,七个光圈便不能伤他分毫。
七人七剑看起来同进同退,实则分有先后。再加上肖十六怒容满面,狰狞的像个魔鬼,七人心中又怯了一半,剑圈先后之分更加明显。肖十六一边挥动长剑,一边冷冷地盯着七人中剑法最慢的那人。
那人身穿青衣,一张脸又尖又长,被肖十六这样虎视眈眈,心中一慌,剑法又慢了几分。其他六人也是连连叫苦,对方的剑和剑招说是坚如磐石、固若金汤也不为过,己方剑阵根本就不能前进半分。只希望再拖延片刻,等到帮手到来。可肖十六怎会给他们片刻时机,他一直在瞪着那青衣汉子,突然剑招一变,该劈为刺,直攻向那青衣汉子剑法中的一个破绽。
青衣汉子和其他六人眼见这一剑快如闪电、势若惊雷,攻的又是剑法中漏出的破绽,青衣汉子势必抵挡不住。其他六人立刻变招,纷纷将剑招源源不断地送到他身边,帮他减轻一些压力。
可肖十六剑法说变就变,本来长剑指的是那青衣汉子,就在剑尖快要刺到他时。突然顺势一带,横砍向七人中剑法使地最快的那汉子,竟然是虚实结合,指东打西。
那人一身彩衣,甚是鲜艳,全然没有想到肖十六会突然变招,攻向自己,所以他的剑也根本来不及回防格挡。白色剑光一闪而逝,他一身彩衣便更加鲜艳,因为上面多了些红色,红色的血,他自己喉咙上的血。
只见那彩衣汉子摔倒在地,立时毙命。其他六人见状,心中大惊,冷汗直流,是以剑法攻不成攻,守不成守,毫无章法,这还如何活命。片刻过后,六人被肖十六六剑刺死。
这时街上哭声伴着喊声,惨声夹着骂声,早已乱成一片。好在已有不少木家弟子赶到,查看众人的伤势,稳住人心。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个手持长剑的男子身上,认出他是肖十六后,人人脸色大变,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他们实在害怕肖十六,害怕他手中的剑,更何况他的剑上满是鲜血。
此刻那些躲在暗处的残花宗弟子,看到街上乱成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着暴露实力也不能让肖十六活着走出这条街。他们并不是为了黑杀令才要追杀肖十六,因为他们宗主下了命令,必须杀死肖十六。
只见两边的屋顶上人影翻滚,片刻之间,三十多人已在屋顶上站成一排。地上咚的一声,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又有十来人破地而出。两旁的窗户早已碎了一地,又有二十多人破窗而出,飞到街上。这六十多人都是残花宗门下弟子,人人衣着鲜艳,看起来如妖魔鬼怪一般。
肖十六站在黄敬天他们身边,看到他们只是有些轻伤,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黄敬天向他微微一笑,道:“今日与肖兄共同杀敌,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待杀尽邪人,定要与肖兄不醉不归。”竟没将这六十多残花宗弟子放在眼中。
这世间最痛快的事,就是莫过于和自己的朋友并肩作战。
肖十六道:“今日就与黄兄共同杀敌。”
黄敬天突然大喊一声:“这些人都是魔教中人。”他只说了一句,但这一句就足够了。
街上三十多名木家弟子,纷纷对残花宗的人怒目而视,身为木家弟子,本就要与魔教势不两立。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乃是残花宗的弟子,是以人人决定要同他们拼死决斗。
屋顶之上,人来人往,如同百花齐放一般,只是让人见了却不寒而栗。因为看不到丝毫美色,只有诡异和邪气。却有一人与众人截然不同,他竟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也只有他是坐在椅子上。故意仰着头,斜眼俯视着众人,当真是威风八面。此人只不过二十左右,只不过是个少年,身穿红衣,脸也是红的。但残花宗六十多名弟子,现在都归他一人指挥,春风得意、神采飞扬,整个人如同是飘在浮云之中。
红衣少年斜视着地上众人,满脸不屑。他想要一战成名,少年人总是年少轻狂,所以他不在乎此战一开,后果如何,他只想要扬名天下,所以他也只说了一个字:“杀。”残花宗的弟子听到了,木家弟子也听到了,肖十六和黄敬天等人也听到了。没有说杀谁,那就是要把地上四十多人全部杀死,但他们此次的任务只是杀死肖十六和黄敬天,现在却要改变计划。可六十多人竟无一人敢开口询问,也无一人敢违背他的话。
嗖嗖嗖嗖,仿佛铺天盖地都是这种声音,铺天盖地的箭射向众人,无数支箭似是把都天都给遮住了。
地上众人面色凝重,他们见过这种场面,这些箭和连弩他们也都见过,俱是魔教鬼宗的兵器,均想:“难道魔教也参合其中?”可来不及多想,箭已飞至。地上人影翻滚,光圈闪动,仿佛织成了无数道气网。可那些箭坚硬至极,还是射向了他们。众人躲躲闪闪,可那些箭却是如同有无形的手在操控一般,不但会自行拐弯,而且还避开了众人发出的气网,直直地刺向众人手中兵器。原来箭上竟附有磁石,不论众人如何变招,到头来仍是被箭吸住,贴在兵器之上。
肖十六的剑上也是吸着十来支箭,如同刺猬一般。越是将内力送入剑上,却吸得却越紧。剑上的箭越来越多,长剑更是越来越重,而天上飞来的箭也是越来越密集。现在就算残花宗不出手,他的剑已无任何用处,反倒成了阻碍和累赘。
肖十六看向众人,也是一般模样,都是叫苦不迭。空有神兵利器,却无从出手。这些箭不会伤到他们,却能让他们如同废人,时间一长,兵器成了废铜烂铁不说,拿在手中更是多有不便,等到残花宗弟子再行出手,众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只听黄敬天大喝一声:“快快躲进两边屋中。”一语惊醒梦中人,地上众人立刻翻身,破门而入。一瞬间四十多人全部跃入屋中,却又在一瞬间全部飞身而出。人人身上都带着或大或小的伤痕,而且还有九人永远地留在了屋中。谁能想到,房屋之中,遍地都是毒虫猛兽,仿佛是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这些毒虫猛兽本来是魔教毒宗独有的毒物,不知为何,却埋伏在了屋中。人人均想:“难道魔教毒宗的人也来了?”
人人面如土色,敌人还未出手,己方却损兵折将,现在更是进退不得,看来除了等死,已别无选择。
但肖十六不想死,黄敬天也不想死,步一飞和步一鸣更不想死,谁又想死。
只见三名木家弟子,再也控制不住,纵身飞向屋顶,可人在半空中便被万箭穿身,立时毙命。三人尸体还未落回地面,黄敬天飞身而起,双手接住了一人的尸体,如同一面盾牌挡在身前。这样一来,那些箭便没了任何用处,黄敬天很轻松地就飞到了屋顶,双手一推,将人那人的尸体抛向身边的残花宗弟子。
那边残花宗弟子见状,纷纷闪身躲避。可这样一来,他们那边却无暇发出弩箭。地上众人见状,知道机不可失,纷纷准备跃上屋顶。可地上还有三十多名残花宗弟子正在虎视眈眈,怎能让他们轻易逃走,立刻攻向众人。
肖十六躲过阵阵弩箭,并已把剑上弩箭全部拔掉,找准时机,正准备跃上屋顶。便见紫光一闪,一人一刀已到他身前。还是先前在人群中,出到袭击他的那个汉子。肖十六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相貌,身材高大,双目深陷,却是蒙着面。刀法如此之高,竟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肖十六见这紫刀光芒闪烁,来势奇快,更是有一种开山裂石的气势,他若出剑挡去,手中长剑定会被斩断。更何况对方出刀在先,而自己再行出剑,已是慢了一招,所以他只能避其锋芒。
只见一道紫光划过,不见刀身,而对面却是数个白色光圈旋转飞舞,亦是不见剑身。
蒙面大汉向后一跃,跳入左侧的房屋之中。而肖十六却是向后退了五步,还是和上次两人交手时一样,又是被对方一刀逼退五步。
原来刚才那一刀劈在胸口,肖十六还剑迎击,只在一瞬间,往对方左肋刺了五剑。蒙面大汉一刀劈完,肖十六五剑也已刺完,同样的时间,那人只劈了一刀,肖十六却刺了五剑。
长剑变化了五次,均是刺向对方左肋上的五个部位。逼得他不得不收刀回防,所以他也只能出这一刀,若是再行出刀,必定要落后于肖十六。
反过来肖十六却被对方刀劈之后自带的刀气,逼退了五步,方才化解。此时肖十六若再要出剑,实则并不比蒙面大汉快过多少。
肖十六抬眼望去,只见木家弟子和中原豪侠与地上的残花宗弟子斗在一起,六十多人互相杀斗,竟是难分难解,不分上下。他又看向屋顶,便见黄敬天一人在屋顶飞来穿去,与十名残花宗弟子正斗地激烈难分。而对面屋顶上的残花宗弟子还在向众人发射弩箭,只是那个红衣少年却仍是坐在椅子上发话指挥,神情甚是轻松。他心中一惊,这样下去,众人还是难逃一死,必须要擒住那名红衣少年。
忽见紫光闪动,一人一刀又从他身后攻来,还是同样的人,还是同样的刀。
肖十六出剑之后,先行避开刀锋,然后再刺向对方胸口上的五个部位。远远看来,紫、白两道光芒都是在同一时间,一闪而逝。只是肖十六又退了五步,蒙面大汉仍是跳入一旁的房屋之中。
五步过后,肖十六双脚刚一落回地面,对方竟不知何时从屋中飞到了半空中。只见那蒙面大汉如同从天而降,紫刀对准肖十六,当头劈下,气势如虹,似是把肖十六当成了一座山。肖十六知道这一刀自己只能躲避,不管用任何招式回击,挡得了刀锋,却必定挡不了刀气。或是挡得了刀气,却必定挡不了刀锋。
他向后一跃,身子如纸片一般轻轻飘过,瞬间退了七步。这一次交手,说到底还是肖十六输了一招。他直觉那人刀法层出不穷,每一刀都自带三分刀气,除了任家的刀,世上再无任何一把刀能够做到。刀本厚重沉缓,那人却忽来忽去,将一把长刀使得如剑一般轻灵飘逸,除了任家山庄的人以外,世间也是无人能够做到。
所以肖十六只好大声说道:“阁下可是姓任?”
蒙面大汉正准备再次跳入一旁的房屋之中,听见肖十六这样说,竟直直地站在原地,似是被电击一般,苍然说道:“姓任又如何,不姓任又如何,任家山庄也不过如此。”
肖十六见他有这般变化,又听他这样说,心中便认定此人与任家山庄的关系必是非同寻常。任家山庄中能够有如此精妙刀法的人没有几个,那此人的身份也就不难查出。
只听肖十六冷冷道:“肖某不知阁下究竟是谁,但肖某知道一点,阁下的刀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接住,世上像阁下这样的人和刀本就没有几个。”
蒙面大汉双目寒光一闪,身上的杀气如火一般狂热,整个人一副杀意已决的样子。开口说道:“我本想与你多过几招,但我已改变主意,我现在就你杀死你,你出剑吧。”
肖十六道:“我的剑就在手中,却没有看见的你刀。”
蒙面大汉冷笑道:“我的刀本就在手中,你的剑呢?”
两人都只看见自己手中的兵刃,却故意看不见对方手中的兵刃。因为他们只有这一把刀和一把剑,他人的兵器在他们自己眼中看来,什么也不是,如无物一般。
蒙面大汉向前踏了两步,说道:“今天你该感到荣幸,你将会见识到刀气先至、刀锋后出的绝招,这样的机会没有几个人能有。”两人前四次交手,他都是先刀后气,这一次他却要先气后刀。这正是他苦练十年方才悟出的绝招,他对这一招很有信心。
肖十六见对方已摆好了姿势,正准备出招还击,忽听远处传来一句:“在下任玉,任家山庄的任玉……”说道“下”字时,人还在远处。可说到“山”字时,人已现身。任玉紫刀在手,长身直立,站在屋顶。
谁知那蒙面大汉一听到“任玉”两字,再看了一眼任玉后,眼中光芒忽闪忽灭,如同是看见魔鬼一般,立即跳入身旁的房屋之中,再没了踪影。
肖十六不知道他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但知道他一定不会再出现了。抬头看向任玉,紫色的衣服,紫色的刀。刀和蒙面大汉的刀一模一样,完全可以说是一把刀,没有丝毫差别。
只见任玉身旁还站着一人,竟是周松,两人都是闻声赶来,同时落到黄敬天所在的屋顶。对望几眼后,已杀入人群中。黄敬天摆脱那十人的纠缠后,也加入其中。
肖十六见那红衣少年仍是坐在椅子上,破口大骂,指指点点,毫不惊慌,身边的人却都被任玉三人给拖住了。
他双脚一蹬,人已翻到屋顶,站在那少年身前。
那少年一张脸红的像花儿一般,而且比女子还要俊俏上几分。他见肖十六站到身前,仍是面不改色,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口中说道:“你是肖十六,是来领死的……”他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已肖十六提起。只是他的脸色竟未变化分毫,叫道:“你若放下我,还能像一个人一样死去。”
肖十六没有想到那少年竟然不会一点儿武功,但见他泰然自若,处事不惊,心中钦佩不已。便松开他的衣领,将他放下,双后抱拳,肃然说道:“肖某有些事想要问问阁下,请阁下委屈委屈,随肖某走一趟。”那少年没有说话,因为他已说不了话,他人的衣领已被肖十六提起,他人已和肖十六一起在空中奔走。
那少年身上传来淡淡清香,口中冷笑连连,他竟没有一丝害怕,也无任何反抗,或许他真的是有恃无恐,或许只因他是残花宗的人,他早已习惯这样泰然自若。
夕阳快要西下,黄昏也要来到。
肖十六提着那少年,一口气奔了三里,方才落地,此时他和那少年正在一个客栈中。肖十六故意遮住了脸,怕被人认出后赶出去。那小二见他手拿长剑,衣衫不整,哪里还敢多问。
那少年却道:“拿最好的酒,上最好的菜,酒壶要好看,菜也要做得好看。”
店小二迷迷茫茫地走了。
肖十六现在的确很饿了,他被人追杀一路,也与他人斗了一天,精神和体力早已消耗无几。更何况外伤刚好,内伤初愈,他必须要吃饭。
肖十六吃着他的面,吃得很快,但却不是那种狼吞虎咽。那少年喝着上好的酒,吃着他那好看得菜,细细品味,无比享受的模样。他从不会委屈自己,就算是被人挟持也不会委屈自己。
两人各吃各的,均是一言不发。
便在此时,门外赶来一汉子,衣着华丽,满身血迹,正是残花宗的人,他一路追到了这里。他一把推开了店小二,可座位上空空如也,桌上只有一锭白银,哪里还有肖十六和那少年的身影。他刚才明明就看见两人正在里面吃饭,店小二拦他之前还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可当他推开小二后人却消失不见了。
他人就在门口,几扇窗户都是纹丝不动,便知肖十六一定就在楼上。
他一步就跨完了整个楼梯,正好看见左侧过道中一房门大开。他又是一步跃进了客房之中,见到床边的窗户是开着的,而且上面赫然有两个脚印,想都不想便飞出窗外。
那汉子走后,却有两人从横梁之上慢慢落下,正是肖十六和那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肖十六道:“心动则乱,你的属下都是因为太过着急,才会如此。若在平常,怎会轻易上当。”
那少年的脸更红了,眼中似有光芒射向肖十六,但还是说道:“算你说对了。”
肖十六道:“堂堂大好男儿,只会依赖被人,如何能成大事,残花宗有你这样的弟子,何愁不灭。”
少年努了努嘴,哼了一声,说道:“依赖别人也是一种本事,比如你就没有。我大喊一声,不知会有多少人抢破头来救我,赶都赶不走。”他见肖十六一脸不屑,声音尖了许多:“残花宗灭与不灭,我又不在乎。”
肖十六道:“残花宗虽被称作邪宗,但到底也是江湖大派。你身为弟子,有如此想法,也不怕被人耻笑。”看到他的言行举止后,肖十六想到此人极有可能是残花宗当中的某个少爷。
红年少年坐在床上,伸了一个腰,说道:“被人耻笑又如何,他们的耻笑也配让我在意?我就这样想,你凭什么管我。你肖大侠武功高深,管我作甚。”
肖十六只觉他说得太合自己心意了,他人的耻笑怎配入自己法耳。只要是耻笑,就不配入人的耳朵。但肖十六还是说道:“你还是小孩子。”
谁知那少年突然站起,厉声说道:“有志不在年高,小又如何,多少比我大的人任我指使。”
果然是个孩子。
肖十六突然脸色一沉,板着脸冷冷道:“你可知今日多少人因你而死,我就算杀了你,也没有会人说我以大欺小,反而会说我为民除害。”
红衣少年呵呵冷笑,道:“你们正道人士每次杀人之前,都要先为自己辩解一番吗?你真的以为那些人任凭我指挥?他若不是也想这样做,怎会不出手制止我。”
肖十六不知红衣少年所说的“他”指得是谁,想来不过是残花宗当中的长老或堂主罢了。但又一想,这世间的恩恩怨怨,谁又能分的清。走到那少年身边,说道:“那我问你,残花宗为何要追杀在下?为何要追杀黄敬天和那些中原豪侠?别跟我说残花宗本就爱追杀好汉。”
谁知那少年竟说道:“残花宗本就是一个江湖邪派,追杀好汉本就是我们的看家本领。”
肖十六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就算使手段他也是不肯说的。脸色便转为平淡,淡淡的说道:“杨败柳是否已到古剑城。”杨败柳正是残花宗的宗主,江湖人都说他一人就占了残花宗七分邪气,是世间第一邪人。
现在人人均知杨败柳与魔教图谋在一起,魔教大队人马还在中原拼死抵抗,杨败柳也应该还在中原。但若不是杨败柳亲在出马,残花宗又怎能闯出中原,杀到古剑城,所以肖十六才会这样问。
只见那红衣少年忽然坐到床上,眉间眼角满是不屑,说道:“杨败柳当然就在古剑城,你只要对我露出丝毫杀心,他立马就可以取你性命。”
肖十六看着少年一张顽皮的脸,应该不是在说笑。他天不怕地不怕,难道就是因为杨败柳一直跟随在身后?可这座客栈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自己耳中。进进出出之人,都是平民百姓,实在没有发现其他江湖高手在客栈之中。
但肖十六又不得不信,残花宗行事往往透着三分邪气,谁都猜不准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那少年眼中充满了笑意,笑吟吟地看着他,笑道:“你脸上的颜色变了,变成了白色,你害怕了。”
肖十六道:“我的确害怕了,只‘杨败柳’三个字就足以让不少人害怕。”
少年道:“那你为何不跑?”
肖十六道:“我正要跑。”他的确跑了,只不过带着那少年一起跑了。他不能扔下那少年,因为他已看出,只要那少年还在自己身边,杨败柳就不会出现。
肖十六提着那少年一路飞奔,穿个一条条街道。他没有去找黄敬天和周松他们,因为他没有忘记还有黑道杀手正在追杀自己。正因如此,他才会不告而别,可他现在走地却是跟别云楼相反的方向。
他突然发现路边的行人看自己时的模样,如同是在看一个怪物,便知杨败柳果然跟在身后。
突然纵身一跃,肖十六和那少年已站在屋顶,脚步未停留片刻,依然向前狂奔。他没有向后观望,既然杨败柳不想现在就现身,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打破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局面。
肖十六之所以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奔跑,因为他早已发觉,那些黑道杀手,比自己还要怕杨败柳。
红衣少年哪里能想到自己倒成了肖十六的护身符,直到现在,还在享受着被别人提着衣领奔跑的乐趣。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捉弄过,心中激动无比。
天已经彻底黑了,肖十六却一步未停,还在飞奔着,一会跳到树上,一会跃上屋顶,一会又飘过湖面。
天将大明,肖十六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一处破旧的大门前。门是由几个树枝做成的,墙也是树枝做成的,就连里面的房子也是用树枝搭成的。他跑了一夜,饶了无数个地方,就是为了要来到此处。
少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睡了一夜,而且是肖十六的背上睡了一夜。跳到地上,看着眼前破旧的房屋,问道:“这是哪里?怎会如此荒废。”
肖十六沉声道:“这是古剑城最破旧的地方,也是古剑城最穷的人才会住的地方。“
少年道:“哦,原来如此。”
肖十六叹道:“每一个城都会有这样一个村子,都会有这样一处破废的地方。”突然转头看向那少年,说道:“我本有一万个理由一剑刺死你,可是我却根本不能出手。”
少年说道:“因为你是大侠,我是个小孩子,大侠是不会杀小孩子的。”
肖十六道:“不错,我虽不是大侠,却也不能滥杀老弱,就算你是残花宗的小孩子也不能。”
少年道:“大侠都是伪君子,明明想杀人,却非要摆出一副做不出的样子。”
肖十六道:“你还小,经历的多了就会明白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少年呵呵冷笑,满脸鄙夷。
肖十六当作没有看见,说道:“我知道杨宗主有个爱女视为掌上明珠,我竟才发现她就在我身边。“
少年脸色大变,俊俏的脸更加俊俏了,红红的脸更加红了,大声说道:“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
肖十六道:“我也没有看见,刚刚还在的。”
少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该走了。”
肖十六道:“你的确该走了,委屈了杨小姐一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少年恨恨道:“但我却不会谅解你。”肖十六笑而不答。那少年的确是杨败柳的爱女杨柳儿,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因为女子睡着时的样子和男子睡着时的样子是不同的。
杨柳儿满脸坏笑,被人识破的滋味可不好受,就如同正在厨房偷糖吃时,被人发现一样。
肖十六道:“令尊就在不远处,肖某能让杨宗主屈身跟随一夜,实是沾了杨小姐的光。”
杨柳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肖十六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他知道杨败柳虽想杀自己,却不会亲自动手。杨败柳若想出手,早就现身了,何必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