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木容羽和平不凡不了解肖十六,才会中计。
肖十六从骨子里本就是那种宁愿站着死,也不偷着生的人,所以他根本就不会藏于锅中或化成他人。
如果木、平二人换成东阳和任宁,这条暗度陈仓之计便会不攻自破。因为这两人根本就不会相信,肖十六会为了活命而屈服于人,苟且偷生。
正因为肖十六有这样偏激的性格,才能活到今日,否则早就死在了十年前。
别云楼正门口,四丐把大缸轻轻放下,各自抬头望向这古剑城第一楼,只觉此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比其他酒楼大一些,足足有十丈高,而外表与普通并无两样。只是大楼中间,从楼顶挂下一条长长的红布,一直挂到楼底大门之上,写道:“天下第一奇楼”六个大字。龙飞凤舞、金光闪闪。这六个字乃是昔年号称书剑二绝的墨剑客所题,天下只此一例。
四丐不是江湖中人,不知别云楼奇在何处,也不能怪他们。别云楼向来只接待有身份的人,没有身份,任你家财万贯,也别想踏进一步。这种身份指的就是江湖中人,只要你是江湖中人,就算你混的连乞丐都不如,照样为你敞开大门。
但江湖侠客大多飘忽不定、身无分文,而腰缠万贯的富人又进不去,所以别云楼至今只赔不赚。不过,至今也从未有一人敢到别云楼惹是生非,因为它背后的老板就是通神财主钱百里。
世间谁会和钱过不去?谁又敢和钱过不去。
四丐站在门口并未离去,引来无数人观看,这其中就有许多江湖侠客,更是有不少木家弟子。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男子,三十左右,脸如苦瓜,一身褐色丝绸大衣,手拿一把长刀,刀柄上镶嵌着数颗花花绿绿的宝石,刀鞘上更有许多珍珠翡翠,当真是一把不多见的宝刀。此人正是古剑城的大豪侠庞渊,只听他道:“小兄弟,这缸到底是抬给谁的?”他早就知道四丐一缸的事,之所以这样问,就是要看看别云楼中会有何人前来认领。
钱二赶忙回道:“是贫民村中的一个老神仙让我们抬过来的,说是灵丹妙药,可救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之人。”
庞渊哪里会信,呵呵冷笑,冷冷道:“别云楼中有谁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钱二却道:“老神仙还说,此缸送给的是与它有缘之人,哪位大爷能看出此缸的奥妙所在,就能得之。望各位大爷三思而行。”说完,领着其他三人转身离去,却是背道而行,并不是朝着贫民村的方向走。因为肖十六对他们说过,要想活命,就不能走来时的路。四丐也因此才逃过一劫。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想那老神仙不过是一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罢了,至于这缸,倒要看看是谁来领。
庞渊仍是站在原地,没有跟在四丐身后,只是看着手中的刀,双目也变得如刀锋一般冷,整个人更像是一把出鞘之后的刀。刀出鞘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要杀人吗?
此情此景当然逃不过别云楼中的江湖侠客,东阳也不例外。
他站在窗边,旁边站着天外岛第一美人白雪烟。两人白衣如雪,气质不凡,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白雪烟面带微笑,如一朵花似得,柔声道:“阳哥可是看出此中奥妙喽?”
东阳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来是肖兄遇到危险了,恐怕真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他性子偏激,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是不会求救于人的。他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白雪烟脸色一变,但语气还是那样温柔:“缸面上画着的东西,也只有你们两人才能看懂啦。”原来缸面上竟画了两条互相交叉的线,如同两剑相交一般。
木容羽和平不凡到底还是百密一疏,没有发现。其实只需销毁,任东阳聪明绝顶,也看不出是肖十六是要求救于他。
东阳故意笑道:“怎么只有两个人,不是还有一个人能看懂吗?”
白雪烟没有说话,只是在笑,眼中柔情无限。东阳也跟着笑了起来,爱意连连。
两人相视而笑,眼神交织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要说的话。
“我去了,你等我。”
“你去吧,我等你。”
两人互相握紧对方的手,似是握住了对方的心。
白雪烟拉着东阳的手走到一边,从墙上取下长剑,亲手放到他手里。东阳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随后破窗而出。
白雪烟脸上飞出两片红晕,含情脉脉地看着东阳离去的身影,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是一句未说。她不想她的话影响到他,让他有所顾虑。
只见东阳落地之后,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展开轻功,身子如飞燕一般掠过地面。庞渊看到来人竟是东阳,手中的刀便慢慢放了下来,实在想不通肖十六一个无门无派的江湖浪子,怎会让天外岛的弟子舍命相救。想不通,便只能站在原地继续想。
东阳轻功越施越快,身子更是越奔越快。现在只想快点赶到贫民村,找到肖十六。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身受重伤,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需要朋友在他身边,需要朋友安慰他,给他希望和信心。
而这些东西只有自己能够给他,因为他们俩本就是心意相通的好朋友。
东阳非常了解肖十六现在的感受,因为他也经历过,只不过安慰他,给他希望和信心的那个人,现在已成为了他的妻子,天外岛第一美人白雪烟。
东阳突然停下脚步,站立不动,因为他看到前面的街道上站着两人,一人黄衣如金,一人身穿淡蓝色的衣服。正是等候多时的木容羽和平不凡。
不同寻常的情况下遇见不该出现的人,怎能不令人奇怪。东阳立刻想到,肖十六受伤多半与这两人有关。
他没有换路离开,既然能在这条街上遇见二人,那另一条街上同样也能够遇见。
只见东阳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两人,口中说道:“两位别来无恙,在下正有急事去见一位师弟,就不同两位说话了。”
木容羽和平不凡凝视着东阳,愕然不语,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东阳。怎么也不会想到肖十六一个江湖浪子,无门无派,怎会和天外岛的弟子扯上关系?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还非同寻常,看东阳的架势是非过不可了。
但二人都知道东阳不能杀,也杀不得,因为他是天外岛的弟子,代表着天外岛一门。而自己二人也代表着木家山庄和神雪峰,一旦交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好拦住了。
三人俱是江湖中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又都出自名门望派,便是这般站在一起交谈就能轰动江湖。若真是动起手来,谁也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影响,那定是如石破天惊一般。
这时,街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其他人早已被木容羽下令赶走,防止节外生枝。空荡荡的街道吹过阵阵凉风,卷起层层落叶,仿佛也吹动了三人那颗激动好战的心。
东阳见两人一言不发,眉头紧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握紧手中长剑,冷冷道:“日后在与两位说话。”说完,准备施展轻功,掠过两人。
木容羽突然说道:“不如一同前去,如何?”打定了注意不放东阳离开,拖也要拖死肖十六。
东阳面不改色,道:“不如何?”
他现在很生气,再也保持不中往日的风度,因为对方要杀害他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他已管不了许多,就算伤害三家利益,便又如何。
这是他来到古剑城后,第一次生气。肖十六若见到,还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
木容羽却不生气,淡淡一笑,道:“不知东阳兄要见的是哪位师弟?”
“肖十六。”三个字如同三把利剑一样,直接插进了对方的心里。
二人没有想到东阳竟会直接撕破脸皮,说了出来,都是吃了一惊。
木容羽见东阳怒容满面,也不客气,冷冷道:“肖十六前些日子杀死了我木家山庄一名弟子,木家上下自然要讨个说法。”
“哦?在下正好听说了此事,木高明明是司徒玄所杀,木管家亲眼所见。”东阳脸上的怒火突然变成了冰霜,冷若冰霜。“既然如此,就让在下替肖十六领教领教木家的说法。”
“我也正想会会东阳剑,见识见识天外岛的镇岛神功九转玄功。”木容羽听他这样说,也管不了许多了,知道一战在所难免
平不凡退到一边,给两人腾出地方,道:“平某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了,两位定能让平某眼界大开。”
木、平二人自恃身份,不会车轮战,轮番上。但是,就算平不凡不出手,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无形中也会给人一种压迫,让东阳不能全心全意的出手。
明知对方不会出手,还必须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来防备。表面上看,此战未开,东阳已必输无疑,但他还是要强行一战。有些事本就是不能失败的,有些人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狭路相逢,敌人再多,必定亮剑,这或许是剑客的悲哀,但同样也是剑客不同于常人的高贵理念。千百年来,有人为此舍生取义,有人因此流芳百世。
仓啷一声,剑光一闪,东阳剑已拔出,剑已在手。木容羽站在对面,竟没能分清究竟是剑光先闪,还是仓啷声先发。忽然觉得只刚才拔剑的动作这一点,江湖中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赤色的剑光,剑也是赤色的,如太阳的光芒一般,剑身竟比寻常的剑大了两倍。
天外岛的剑本就如此,岛上弟子人人使剑,而且每一把剑都由玄铁所造,再加九转玄功日夜浸透炼制而成,是以剑身呈赤色。
所以天外岛的剑也是世间最大最重的剑,江湖更是有传言,天外岛的剑能够克制天下一切短剑软剑。
只见赤光闪动,剑气冲天,仓啷声有如龙吟,东阳人随剑动,已攻到木容羽身前。他必须要先行出手,因为他已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才发现时间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的,木容羽手持金色巨斧,竟比他的胸口还要大。拿在手里,非但不显得笨重,反而更加轻灵。
木容羽大开大合,神威凛凛,竟然有一种劈山裂石的气势。此时,正是把对方当成了一座山,自己则是化成了一把劈山神斧。
两人已斗到一起,东阳挥剑刺来,如同一道赤光射向木容羽,凌厉至极,逼得他不得不立即变招,化攻为守。
世间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木容羽在一招之内就变攻为守,东阳是第一个人,东阳剑也是第一把剑。
木容羽虽招招成守势,却半分也不相让,巨斧左挥右扫,舞成一面金色圆盘,天衣无缝一般毫无破绽。让东阳剑讨不到丝毫便宜,反而连连变招。
远远看来,宛如无数道赤光射向无数面金盘,赤光虽快,却总是次次落空。金盘虽慢,却反而将赤光越压越小。
地上已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留下两团残影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有如鬼魅一般。
突听铛的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竟是剑斧相交所致。只见火花四溅,两人随即分开,各自后退。
木容羽收斧后退三步,东阳却是退了七步方才站稳。若以常理来看,这一招便是东阳输了,但两人又怎能以常理来视之。两人刚才已斗了五十多招,都发觉对方的兵器、招式和内功与自己不相上下。
光芒闪动,风声呼呼,两人又各自向前迎上,东阳纵身一跃,所跨七步竟比木容羽跨三步还要快。有了刚才的较量,已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实力,是以这次一出手全是攻势,不带一点防守,更无任何招式可言,竟是直接将兵器对准了对方的兵器。
东阳想的是已不能再拖,必须速战速决。木容羽想的却是你要快我便快,不管如何都奉陪到底,让你无从脱身。
又是一声巨响,剑斧再次相交,一招不到,两人各自后退。内力比拼上依旧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木容羽仍是后退三步,东阳这次却是退了九步。两人一进一退,全是在瞬间完成的,毫不拖泥带水。
木容羽只觉对方剑上传来的刚猛真力在体内乱撞,如同被打了几拳,立即用内力压住。东阳却手臂酸麻,巨斧虽未送来内力,但整个人却如同被大山压住,身子感觉快要被劈散一般,这一斧之力竟有千斤。
片刻过后,两人再次出招迎上,东阳一跃跨九步还是快过了木容羽。又是在一招之内剑斧相交,各自后退。木容羽依然后退三步,东阳却已退了十一步之远。可尽管如此,木容羽更觉胜负难分。
如此这般,两人第九次交手过后,木容羽后退了五步,东阳却只后退了十三步。两人交手到第十七次时,木容羽已然后退到七步,而东阳竟然只退了九步。
东阳知道,木容羽更知道,斗到这时,天外岛九转玄功的奥妙便显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