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找准方向,展开轻功,双脚离开地面,凌空踏步一般,向前飞奔着。伴着清风明月,负着一人一剑,过了一会儿,就出了贫民村,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东阳已到了别云楼下。
站在原地,抬眼望去,诺大的别云楼仍是灯火通明,与周围的茫茫黑夜势成水火,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就算光芒万丈,铺天盖地,都不能令东阳眨一下眼皮,只因楼上的一个窗边,站着一个婀娜的白影,白雪烟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东阳只要看到她,便不会被任何外物所动,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这种力量让他一跃九丈,轻而易举地飞到了屋中,落地之后,白雪烟赶忙把肖十六扶到椅子上,东阳取下那把剑后,立刻准备为肖十六运功疗伤。谁知白雪凌也在房中,像防贼一样盯着东阳,白纱之下看不清表情,想来是将脸板成了一块吧。
东阳苦笑一声,早已习惯被她当贼一样防着,因为他把白雪烟的心给偷走了。
就这样,三人合力为肖十六运功疗伤,直到天亮方才大功告成,终于把是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东阳内力消耗太多,元气大伤,必须要闭关疗养,白雪烟只好跟着东阳,走到旁边的的房屋中,为东阳护法。于是,只留下白雪凌一人在照看肖十六。
东阳闭关了整整一上午,真元已恢复了十之五六,知道接下来必须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能事倍功半。便提前出关,过来看望肖十六的伤势,至于白雪凌为何早退,却是没有看到。
刚走进房中,正好看见肖十六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赶忙对他说了一种运转功力的心法,将所有外力转于己身。
这也就是从昨夜到现在,整个事情的所有经过。
东阳说完后,肖十六才道:“你觉得庞渊此人如何?”
东阳道:“我是到古剑城后才知道庞渊这个名字的,对他的人并不了解,只是他的刀绝非凡品。”
肖十六冷冷道:“他变刀之快,不在我之下。
东阳道:“他刀上的变化,的确跟他的刀一样,在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肖十六道:“所以他的人也跟他的刀一样,变化多端。翻脸无情却不好说。”
东阳道:“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刀,的确如此,可你为何偏偏要说出‘翻脸无情’这四个字?”
肖十六道:“因为我听黄敬天说过,庞渊是个小人。”
东阳道:“可这个小人却帮了我们两人大忙。”
肖十六道:“那是他的事,我又没求他帮。”
东阳苦笑一声,道:“你总是这样不讲理。”
白雪烟道:“像一个生气的大姑娘。”
肖十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世间又不是只有生气的大姑娘才会不讲理。”
白雪烟道:“对对,你现在这个样子就非常不讲理。”
肖十六道:“跟不讲理的人才会不讲理。”
白雪烟道:“对对,庞渊不讲理,都怨庞渊。”
东阳道:“可庞渊说的话却是十分合理。”
肖十六道:“世间的光头和尚又不是只有金佛寺才有。”
东阳道:“但酒肉和尚确实是从金佛寺中出来的。”
肖十六道:“我跟你说吧,我到现在都不相信酒肉和尚能在金佛寺中打伤慈严大师、从万岸山上全身而退。”
东阳道:“当年我在江湖流浪时,曾与慈严大师一起蹬过东海的逍遥山,他输给我之后,亲口承认了此事。”
肖十六问道:“你能比过慈严大师的脚力?”
东阳道:“我当然没有慈严大师的脚快,所以我们是用手比的。”
白雪烟道:“慈严大师只有一只手,当然比不过你两只手了。”
东阳道:“我也是用的一只手。”
只见肖十六突然把嘴张开,大到能够吞下一个鸡蛋,可是却迟迟吐不出半个字,因为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是目瞪口呆。
而白雪烟听完,竟然若无其事一般,只不过看东阳时,眼里全是嫣然笑意。因为不管东阳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感到震惊。
东阳微微一笑,道:“我和慈严大师单手撑地,足足比了三月有余,眼看就要到逍遥山顶了,谁知却突然下起了大雨,三天三夜未停。”
肖十六这才合上了嘴,却又突然开口说道:“三天过后,你到了逍遥山顶,而慈严大师仍在原地,因为他仅剩的那只右手,一到雨天,若被寒气侵入,便会痛得不听使唤。”
东阳道:“雨停之后,又过了两天,慈严大师才爬到逍遥山顶。见到我之后,坦然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白雪烟道:“遇上不测风云,慈严大师还能愿赌服输,那他说得话就更无虚言啦。”
肖十六道:“慈严大师本就不打诳语。”
东阳道:“我听慈严大师说完,才知道酒肉和尚武功之高,根本不在慈严大师之下。”
肖十六脸色一般,眉头紧皱,道:“慈严大师的武功修为在金佛寺中,可是仅次于慈刚大师和慈悲方丈的。但二十年前任纵能高过慈刚大师?”
白雪烟道:”不能吧,任庄主顶多和慈严大师打个平手,可当时却能把酒肉和尚吓得躲进金佛寺当和尚,不敢下山一步。只过了一年,酒肉和尚竟能打伤慈严大师,这不合常理吧。”
东阳道:“的确不合常理,酒肉和尚是到金佛寺之后,武功才变得如此厉害。可慈严大师明明跟我说过,慈刚大师根本就没有传授过两人任何功夫。”
肖十六道:“那便只能是偷来的,可若没有内鬼相应,谁能从真经阁中偷盗武功秘籍?”
东阳冷冷道:“就算是慈悲方丈也不能做到。”
白雪烟道:“好啦好啦,酒肉和尚神通盖世,天下无敌,行了吧。再厉害,还不是只剩下了一个酒和尚。”
东阳道:“肉和尚能被我一剑刺死,只因他根本就没有出手。”
肖十六道:“这样说来,庞渊能够拦住酒和尚,也是因酒和尚未曾出过任何的手。”
东阳道:“到了今日,也不知任庄主能不能再把那酒肉和尚吓回金佛寺了。”
白雪烟道:“当然不能了,因为世间只有酒和尚,再没有肉和尚了。”
东阳笑道:“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肖十六道:“酒和尚只喝酒不杀人,光头和尚只杀人不喝酒。所以我现在宁愿遇见酒和尚,都不愿遇见光头和尚。”
白雪烟道:“酒和尚也好,光头和尚也罢,遇见了都没什么好事。”
肖十六道:“既然遇见和尚没好事,就不说和尚了。”
东阳道:“贫民村中的三个大缸是你放的?地上的十来具尸体又作何解释?”
肖十六道:“缸是我让贫民村中的百姓放的,我用三两银子换的,为的就是让你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至于那十来具尸体,有残花宗的人,也有黑道上的人,全是被酒肉和尚杀死的。”
东阳道:“回到别云楼后,我逆运九转玄功,激活你体内的阳气,再由烟妹和白师姐往你体内输入阴柔内力,阴阳相济后,方才大功告成。”
东阳却没有说自己强行逆运九转玄功,伤了真元,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能将九转玄功修炼的第九层了。
他不想让肖十六为自己担心,是以故意不说。
白雪烟是女子,不能修炼九转玄功,所以对于此事一无所知。
肖十六笑道:“原来九转玄功还能疗伤救人,不愧是天外岛的第一神功。”
东阳道:“九转玄功的真正奥妙本就是为了保护自身不受伤害,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谁能想到九转玄功的真正用处竟是为了保护自身不受伤害,恐怕连岛主云化雨也未能发现吧。东阳能有今日的成就,看来也不是全凭努力。
肖十六道:“刚才你教我如何运转自身功力的法门,便是九转玄功?”
东阳道:“正是九转玄功,不过只是第一层的心法。”说着,突然拉住了白雪烟的手,向她微微一笑。
白雪烟会心一笑,眼中温柔无限,仿佛在说:“你不用再说了,我理解你。”
她知道东阳虽然违背了师门规矩,但却是无法可施,所以自己还如何怪他。况且肖十六本来就是他们的好朋友,换作是她,也会如此。
肖十六脸色一变,他知道江湖上对于门派之别看的很重,如同女子对于贞洁一般看重,东阳这样做,让他心中不安,甚是过意不去。以至于对自己偶然修炼了九转玄功也不那么在意了,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道:“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东阳道:“那就由我来说吧,既然事情已经做出了,就难免要被人发觉,师门日后若有处置,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只希望你能将中原的魔教势力,彻底赶回古剑城外的荒山总坛。“
肖十六道:“我会的,我下山的任务也是如此。”他还有一个任务,但那个任务只能自己去做,也只能自己知道。
东阳道:“现在我还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从你一入古剑城,像是变了一个人。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城内风云变换莫测,正道、魔教、黑道和邪宗同在一片天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乱。但你现在的状态怎能应对的了,我不想你死在小人手中。”
肖十六道:“我的确变了,不过我还是我,只要我拿起剑,就还是神来一剑肖十六。”
他若振作起来,就必须忘掉那血海深仇,但身体中的一部分又怎能割舍掉,所以他只能继续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过与小蝶两夜听琴论心,身上的杀气和恶毒已消减了许多。他虽不能改变心意,但还是把东阳的话记在了心中,定不会继续如此颓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