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
风冷如刀。
飘雪,雪花很浓。
一个雪人,静静地站着,仿佛已与这天地白色溶为一体!
他还是个人,只不过头上,肩上积满了雪,甚至连睫毛上也有粒粒雪珠,晶莹剔透,似已结冰!
他很冷静。
他也很冷。
一两个时辰过去,他依然像棵寒松挺拔笔直!
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有偏偏带着逼人眉睫的杀气!
他冷漠,因为他杀过人,杀过很多人,而且他杀人不眨眼,一剑穿心!
他疲倦,只因为他杀的人太多,而且有些人本不该杀死的却杀了!
但是,他不得不杀人,这世界从不给人以选择的余地!
——“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为了生存,为了更高的名誉,就得竞争,就不得不杀人!
生活充满了竞争,竞争就意味着残酷与无情。
——这个世界本就是“人吃人”的世界!
他掌中有剑。
一柄乌黑皮鞘,长约三尺七寸,剑柄缀着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的宝剑。
江湖上认识这柄剑的人很多,这柄剑就是“剑气纵横风千里,一剑穿透情万种”的“风情剑”!
他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天下第一剑”韩风!
他的人与剑在二十岁时就已名满江湖,三十多岁时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剑”。
如今他年过四十,他也像过去成名的剑客一样,放不下他手中的剑,别人也无允许他放下这柄剑。
这世界上有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生飞越天空千万里,从不落地休息,因为它的一生只能落地一次,那便是它死的时候。
韩风就是这种生活在人群中的鸟,放下这柄剑时,他的生命也就结束。
他奋斗一生,功成名就。
然而,名誉这东西却像一副枷锁,桎梏着他,永远也脱不掉!
不断地有人找他比剑,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
他们只得死,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剑!
绝没有人能从天下第一剑剑下活着离开,因为这是名誉!
——其实名誉只是一种虚幻,只不过世人太沉迷罢了。
几年后,就再也没有人前来挑战。
他也隐退享受着天伦之乐。
然而,好运不长。近几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人,他的剑像流星、像闪电、又像疾风,已有不少武林高手死在他的剑下,故而,在江湖上也堪称“天下第一剑”。
他的名字叫叶秋鸿。
手中一把剑,杀人也是一剑。
江湖上将这盖世无双的凌厉一剑,称作“横空出世”。
不知从哪里刺出,也不知刺向何方,当对方看清的时候,才知道剑已穿过他的咽喉。
韩风听说了。
他觉得江湖上差不多已忘记了他这个人了,否则不会有人称叶秋鸿为“天下第一剑”。
他觉得他该重出江湖了。
于是他杀了他的妻子,丢弃了他的孩子,断了心中一切的情感。
——杀人必须无情!
他很清楚,无情便无牵挂,有牵挂便遭他杀!
他杀妻弃子无从选择。
——因为他要胜,必胜!
他要江湖上知道他还没有死,而且他才是“天下第一剑”!
他向叶秋鸿下了战书:
时间:腊月初七,黄昏。
地点:龙门镇,古道边。
要求:洗净你的心。
叶秋鸿承诺:“我来,一定!
叶秋鸿也一样无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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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雪在飘,很浓。
风在刮,很冷。
古道上大步走来一个人,身着不新不旧的灰衣,铁表的脸,手中有剑,一双眸子像出了鞘的剑,冷冷地盯着已成了雪人的韩风。
他的脚步沉稳,走的却很快,停在九尺之外。
他终于来了。
韩风眼睛上眨,盯着他,忽然道:“叶秋鸿?”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是在雪中久等的缘故。
叶秋鸿歉然道:“令你久等了。”
韩风道:“刚才你杀了人?”
叶秋鸿道:“是。”
韩风道:“谁?”
叶秋鸿道:“秦法严。”
韩风耸然动容。
秦法严在十年前曾与他一战,两人打了七天七夜,最后也只能打成平手,两人后来成了朋友,。他更知道秦法严是为了他而挑战叶秋鸿。
韩风道:“你那一剑,真的天下无敌?”
叶秋鸿道:“如果杀了你便是。”
韩风笑了,笑的讥诮而冷酷,他脸上的冰块也随之裂碎,道:“杀我的人
不止你一个!”
叶秋鸿道:“我杀的高手剑客也不止你一个!”
韩风道:“很好!”
叶秋鸿道:“我已洗净我的心,也带了剑。”
韩风道:“很好!”
叶秋鸿道:“可以开始了。”
韩风忽道:“等等。”
叶秋鸿一怔。
韩风冷笑一声,接着道:“你小瞧了韩某,我从来不占人便宜!”
叶秋鸿杀了秦法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必定耗了不少真气,这也是秦法严挑战叶秋鸿的目的。
然而,韩风并不领情,他也不是占便宜的人!
——决斗应该是公平的!
韩风倏地脱下蓑衣,走到一颗碗口粗的树旁。他大喝一声,飞身跃起,手腕翻转,剑光闪闪,眨眼间,居然砍断所有的树枝,只剩下一个树杆。
叶秋鸿不由赞道:“好剑法!”
韩风并没有停住,收住剑后,又大喝一声,竟将那颗树枝连根拔起!
这也必定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尊敬。
韩风喘息片刻,忽道:“开始!”
叶秋鸿没有推脱,道:“请!”
今天这一剑,决定了两人一生的命运。
剑光一闪,剑已出鞘,剑气纵横,剑闪电般刺向叶秋鸿的心脏!
一剑穿心!
就只一剑他不知道刺过多少人,穿过多少人的心脏!
然而,他遇上了一生中最强的劲敌!
叶秋鸿的剑也是必杀,必死,必胜!
顷刻间,杀气弥漫天际!
雪花飞舞,刀光剑影。
突然间,叶秋鸿不知从那里刺出一剑,剑走迅急,身随剑起,像流星闪过,令人不可捉摸,不可抵御。
突然,一切动作凝住!
只有雪花依然飞舞。
只有一个人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着。
韩风的剑并没有刺穿叶秋鸿的心脏,他也抵挡不住叶秋鸿的“横空出世”!
叶秋鸿的剑已穿过他的咽喉1韩风的体温表跌落,人还没死。
叶秋鸿面无表情,注视着他道:“承让!”
韩风瞪着他,眼珠已凸起,想说一句话来时,咽喉“咯”的一响,血已喷出,溅红了雪地,蔓延成一片鲜花。
叶秋鸿呆呆地看着他,倏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或许有一天,他可能也会像韩风一样死在别人的手里。
冷风如刀,大地荒凉,苍天无情。
叶秋鸿看到韩风死后安详,平静,满足的神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厌倦!
他杀了韩风,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剑,麻烦从此也会更多了。
他也就会成了韩风的继续。
到时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韩风是过来人,现在死了,一切得到了解脱了。
尤其是对名誉枷锁了解脱!
然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