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石,根本不能活着回到中土去。”说一说完,兰云儿嘿的一声冷笑,仿佛她还是那个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教权柄,算计中土各派的女子。
听了兰云儿话语,胡途手上停止用力,不再继续挣扎,他喃喃自语道:“那个救了黄三石的中土高手,是天圣教的内应?”
说着他仰起头,嘴巴大张,想要发叫出来,宣泄一下,略微将心情平复,但原本想来该是惊天动地的叫声,最后到了口边却变成了干涩的嗬哟之声。
干抽了一阵风后,胡途身子一阵颤栗,但觉四下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又是昏迷了过去。他本便是刚刚自昏迷从昏迷之中醒转过来,血气正亏,却是这般念头激荡,徒损折耗心神,引得身上伤势再有反复,不免又是昏迷了过去。
当胡途再一次悠悠醒转了过来,在半梦半醒之际,只感身子有如在云端一般飘飘荡荡。
接下去,他便觉有着不知甚么冰冷物事贴到了他的面上。
再下去,就有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在口唇之上产生。
然则那股清凉之感并未流入他的身体,而是顺着嘴角朝着下颔处倾淌而下。
他念头一转,已是明白了正有人要往他口中灌水,只是他的身子似乎很不配合,口齿一直紧闭着,给那人造成了很大麻烦。
胡途也是许久未曾饮水了,感受着肌肤上的清凉之感,他不禁便感喉头、腹中一时之间不知何故燃起烈火,而且大火烧得愈来愈旺。此刻他神智已然略清,为了浇灭体内之火,当下他便微动下颚,要为那人灌水之举予以便利。
不过,几乎就在他嘴巴不可察觉地微微张开的同时,他面上冰冷触感顿消,那盛着水的物事竟是被移了开来。登时他不由得一怔,旋即在心底暗叫,叫得歇斯底里:“水!水!快给我水!”同时眼皮轻颤,便要睁开眼来。
这时,有着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不会儿他但觉口唇触到了什么绵软东西,再下去便有一丝清凉之意进入了他的口中,流入喉头,淌入腹中。
胡途睁开眼,便见兰云儿一张娇俏脸蛋就停在自己眼前,她双目紧闭,正忘情于与他的亲吻,哦不,口唇相对度水之中。她樱桃小口,自是一口含不得许多水,不过多时,清水便已是度尽。
兰云儿移开红唇,要再以此方法往她情郎口中继续度入清水,她眼帘轻颤,睁开双眼,便见胡途已然睁开眼来,目光之中全是情意地望着她。她面上一红,将后者搀坐了起来,道:“大哥,你醒啦。”
胡途见兰云儿神情又是娇羞又是欢喜,心念一动,不自禁地探手抚上了她的俏脸,手指不住摩挲着,最后伸头过去轻轻一吻。
兰云儿满脸飞红,良久不语,忽尔她醒悟道:“啊,大哥,云儿现在就那里爹爹那里,看看爹爹打来的野味弄熟了没有。”说着她起身福了一礼,逃似的朝某个方向行去。
望着兰云儿的身影在绿荫之中消失不见,胡途略一扫视,便是动弹身子,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依靠在旁边的巨树干上。
靠着坚实的树干,他再次闭上眼睛,略养精神,同时脑中念头转起。他心想:“听云妹所言,那日我师傅黄三石是被天圣教安插在中土各派当中的内应带走的,黄三石不能活着回到中土去,那自是不会有人因我之事迁怒于我妈妈。”
“不过……”想到这里,胡途不禁眉头皱起,“既然我那师傅最后还是要死,云妹为什么一定要做下一番安排,多费功夫,不在我面前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他略一沉吟,心中也是明白了些许,知道了这是兰云儿挟制他的一种手段,眼下他也是不愿打算继续深究下去。
接着他喟然长叹,暗道一声:“惭愧!”他昏迷之前听兰云儿吐露的消息,心下满是愕然、庆幸、欣喜之感,对于其中黄三石想必势要身遭横死之事却是漠然。
他心想:“他是我师傅,虽说这师傅不过做了些许时日,但对我也是恩情不小,日后若有机会,我该当报答才是。”
想到这里,他不免是回想起了当日他出剑阻下兰云儿,两人缠斗之时,黄三石与那内应在一旁婆婆妈妈,表示着对胡途的不信与嘲讽。
此刻回想起来,隐隐听得的那内应嗓音似是有些熟悉,好似他不知何时何处听到过几次。但他一番回忆,却是记不起来,最后他不免气馁,心想:“不管了,不管了,到时候我问问云妹她不便知道了。”
想到兰云儿,胡途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钻入耳朵,接着鼻子不自禁一阵抽动,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香气扑鼻,他的肚腹立时开始咕咕咕的抗议起来,他睁开双眼,但见兰云儿正朝他急疾行来,面上尽是嬉笑之意。
不过片刻,兰云儿已是凑到了胡途身边,她微微一笑,将手里拿着的物事递给了后者,道:“大哥,你吃罢。”
胡途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雪鸡腿,他腹中正饥,也不客气,便是伸手过去要接那腿。然则他这一拿,却是拿了个空,只见兰云儿皓腕一翻,鸡腿圈转,已是移到了别处。
他不由得一怔,但旋即又是伸手朝着鸡腿抓去,他这一次出手又急又快,激得衣袖呼呼作响。
然则这一次,胡途仍是抓了个空,他不免面上满是狐疑之色,抬眼朝兰云儿望去,问道:“云妹,这?”
兰云儿微微一笑,道:“大哥,这腿上太油,拿着要脏了大哥的手,让云儿喂你吧。”
胡途本想说道:“没事,我不怕油。”但话到口边登时醒悟,微微一笑,伸头朝着那腿咬去。
一口咬下,登时口中满是香甜肉味。
他看了兰云儿一眼,见她面上满是欢喜之色,却不吃食,当下忙是道:“云妹,你……你也吃啊。”他口中塞满腿肉,声音不免有些不清。
兰云儿道:“大哥,我吃过了。”
胡途道:“云妹,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说着便欲将口中食物尽数吐出。
兰云儿忙是道:“我吃,我吃。”说着便将另一个雪鸡腿凑到了口边。
不会儿,腿肉皆尽,唯余一骨,胡途瞧了瞧兰云儿两只满是油腻的小手,心念一动,伸手抓住了后者两手腕门。
兰云儿不禁奇道:“大哥,你怎么了?”
胡途并不理会,径直地将她一只小手拉了过来,含入口中。登时兰云儿面上一红,垂下头去。
这时,只听兰听雨在远处叫道:“云儿,爹爹烤着的雪鸡的两只腿怎么不见啦?”
胡途两人此刻正是忘情之时,并未理会。
不过片刻,只听兰听雨冷哼一声,道:“好啊,云儿,你居然……居然把腿拿来给这浑小子吃了,这小子他最多只配得上吃鸡屁股!”他先前声音还在远处响起,这时却是响在了胡途两人耳边,已来到两人身边。
原本还在郎情妾意的两人皆是一震,登时面上烧红,不敢朝兰听雨望去。
想来兰听雨已是看到了被兰云儿丢在地上的鸡骨头,只听他长叹一声,哀声又是续道:“女心向外,女心向外。爹爹明明也是受了伤的人,还一把年纪了,却什么活都让我这把老骨头干。嘿,不仅要漫山遍野地找食材,还要生火为烹,最后连原本想拿来解解嘴馋的鸡腿都没得着落。命苦,命苦啊。”
兰云儿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对于她爹爹的跳脱心性,她早是习惯。
胡途别过头,循声望向兰听雨,支支吾吾道:“前辈,我……今日便由晚辈去山中打野味吧。”
兰听雨微微一笑,道:“好极好极,小子,你有此心,那便是再好不过啦。”说着他凑近两人边上,伸手在胡途肩上轻轻拍着,似是对其意欲帮忙之心极是肯定。
但他忽尔面色一板,手上改拍为抓,抓中胡途肩上。接着他冷哼一声,道:“浑小子,就凭你那点微末本领,只怕是要越帮越忙。昆仑山中山势大多奇险,山中生灵皆是灵气十足,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要是不小心一个失足,岂不是要害了我宝贝女儿守活寡?嗯?”说着,他手上用劲,捏得胡途肩骨生疼。
兰云儿急道:“爹爹,你!”
兰听雨哈哈一笑,撒开了手,扭头离去,同时口中说道:“命苦啊,命苦。有了情哥哥,就忘了糟老头。谁叫老夫是一条劳碌命。”说到最后,他一声长笑,显是心中并不似言语那般气闷。
在兰听雨身形消失之后,兰云儿方是歉然道:“大哥,我爹爹一向都是这般跳脱不羁的性格,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胡途摇了摇头,微笑道:“云妹,伯父乃是性情中人,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再说了……”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望向了兰云儿。
兰云儿见他话说一半,道:“大哥,再说什么?”
胡途双手捧过她脸,在她红唇上印了一口,轻笑一声,方是说道:“他以后是我的岳父大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