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凌眼如死灰,面无人色,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她现在只求一死,可是却求死不得,她的身体已被肖十六牢牢制住,如同被定住一般。
肖十六眼中带着血一般的红色,看着白雪凌,误将她当成了心中的秀秀,十年相思之苦和满身血海深仇一齐涌上心头,让他不能自已。
于是肖十六突然从白雪凌的身子上滚到一边,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大声哭了起来,当真是撕心裂肺。
积压了的十年之苦第一次这样喊出来。谁又能懂他心中的苦,他也只有在看见这张脸后,才会发觉心中的苦是如此之复杂。
白雪凌一见,立刻飞到桌边,拿起长剑,仓啷一声,剑已拔出,横剑向脖子抹去,准备自刎。却正好看见守宫砂还在,甚是刺眼,手中长剑停在脖子上,竟不能抹下。
她到底还是个妙龄少女,年纪轻轻,美若天仙。又想起师门重任,不想就此不明不白的结束一生。
她狠狠地看着肖十六,双目通红,俏脸如冰山一样冷,一样美丽,一样没有生气。想也不想,出剑刺去。
肖十六还是哭成一团,并未看到长剑已然刺来,却已感觉到身边杀意纵横,锋芒毕露,全部指向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人已惊醒。剑客对剑总是有特殊的感觉,所以剑上的寒意和锋芒都能被他们在第一时间发现。
求生欲望激发出他的力量,自身对于死亡的抗拒让体内真力突然运转如常。这也是一种武功,不过只有那些经常行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才能练成。
于是,那个名震江湖的神来一剑肖十六坐起身子,刚好用右手两指在距离喉咙三寸处夹住了剑尖,长剑便再也进退不得。
白雪凌出剑不得,收剑不能,心中委屈实是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如这一口鲜血一样,全部离她而去。趴在床上,彻彻底底地哭了起来。
白雪凌内力空虚,剑上真力之少,几乎是没有。但尽管如此,还是将肖十六的两指震破,不愧是天外岛的剑。
肖十六来不及想那么多,看见白雪凌光着身子趴在床上哭成了一个泪人,白色碎衣散落一地,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祸。
再一看自己衣衫完整,她守宫砂还在,七上八下的心稍稍一稳。听着凄惨的哭声,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不管说什么都会让她更加伤心。
肖十六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给她披上。白雪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哭声却不减半分,肖十六心中甚是不忍,他知道这样的事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冰山美女。
他想叹气,却又不敢让她听见,他现在必须振作起来,不能有任何丧气消极的表现。伤心的人最不能看见的就是另一个伤心的人。
肖十六轻轻地走下床,将那些碎衣全部捡起,叠好放在床上。
随后他又坐回了床上,将白雪凌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像是在抚摸一只受伤的小猫,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和鼓励。她现在的确需要有人给她希望,不然她这一生都会毁了。
所以白雪凌果然没有反抗,因为她现在只想哭,只想将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全部化作泪水。谁将她抱在怀中已经不重要了,她已无力管那么多了。
肖十六只觉白雪凌的身子好冷,想到她本来就是如冰山一样的人,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忍不住柔声道:“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就像哥哥在安慰妹妹一样。
肖十六从未见过白雪凌的真实面貌,但也猜出了对方就是白雪凌。只是看见她的容颜后,心头大震,握她的那只手不由得一紧,便再也松不开了。口中惊道:“太像了,太像了,怎会如此相像。”
简直就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有很多很多,都是完全相同,甚至可以说成是一张脸,因为肖十六实在看不出两人的脸有什么不同。
可他现在清醒了过来,所以他知道白雪凌不是秀秀,秀秀早在十年之前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而现在躺在怀中哭泣的人是天外岛的白雪凌。
于是,肖十六抱得更紧了,亲吻着她的秀发,替她擦拭泪水,因为他心中的悔恨和愧疚也越来越多了。
他轻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谁知白雪凌突然停止了哭泣,道:“你可是后悔?”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肖十六见她不在哭泣,也不知是好是坏,道:“我当然后悔,这本是对你最大的侮辱。”
白雪凌道:“可是后悔却没有任何用处。”
肖十六道:“可我的悔恨就在心中,不减反增。”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
白雪凌不再说话,她已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她能感觉到对方真的是心有愧疚。她能看出他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
这件事本就是一场误会,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清。有些事本就是说不清的,越说反而越乱,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再乱起来。
她还是躺在肖十六怀中,任由他紧紧搂着,握住自己的手,亲吻着自己的秀发。因为她忽然觉得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不在那么强烈,也许伤心的人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安抚。
她本来就是江湖儿女,自然多了几分洒脱,当然不会被世俗牵挂。
肖十六用心地安抚着白雪凌,如同在安抚自己的妹妹一样,也许是相貌相同的原因把,他竟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过了片刻,只见白雪凌突然站起,跳到地上,宽大的外衣怎能遮住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魅力。
她冷冷地看着肖十六,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肖十六站在她身前,拱手道:“在下的命本就是白姑娘所救……”
白雪凌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只听她道:“这和我没多大关系,我也不会要你的命。”
肖十六只好回道:“任凭姑娘吩咐。”
白雪凌忍不住微微一笑,很纯洁的笑,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也许她是真的想笑了。这一笑让她更加美丽动人,哪里还有往日冷如冰山的样子,只这一笑就不知能让多少人甘愿做任何事。她心中也跟着笑道:“你还不是个呆子吧。”
可嘴上仍是淡淡的说道:“等我日后想到了,再对与你说吧。”
肖十六道:“那在下就多等些时日。”
这个要求实在太高,实在太难,没有说清楚究竟是多少事,更没有说明是什么事。只凭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但他还是答应了,只因他心中把她当成了亲人。只觉得亲人之间,本该如此,虽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白雪凌见他答应的如此之快,毫不犹豫,她心中却并未起疑,开口说道:“我正好想到了一件事,你要是能够把这件事做到,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肖十六没有想到她竟会现在说出来,而且只需办成这一件事便再没有了任何事,害怕故意出个难于登天之题,脸色一变,问道:“你可是想好了,不是一时气愤?”
“我当然是想好了。”脸上突然飞出两片红晕,柔情无限,如同冰山上出现了阳光一般,她接着道:“我只要你把刚才的事永远永远不许对第二个人说。”说到“第”字时,人已飞快地跑向门外,人影消失的那一瞬间,只见床上那些叠好的碎衣齐整整地飞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住一样。速度不但很快,而且未掉落一件,竟自行拐弯,飞出门外。
肖十六大惊失色,知道这是白雪凌临走之时,施以内力,将其吸走。只是那股内力来去无声,气息全藏,以至于事先竟察觉不到任何迹象。
他试问,换做自己是万万不能将内力施展的如此无声无息。他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做,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小看她,轻视于她。
看她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就能有如此高明的内功,且手法精妙绝伦,恐怕在年轻一代女弟子中,要以她为首了。
房中只只剩下了肖十六一人,心中忐忑不安,哪里会想到竟能发生这样荒唐的事,幸好白雪凌宽仁大度,善恶分明,才没要自己的命,不然哪里会容自己活到现在。
他一人怎能抗衡威震八方,势力庞大,为天下三大派之一的天外道。毕竟萤火之光如何比的过天上的皓月,两者根本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不说天外道其他人,只白雪凌的师傅,白云师太一人,自己见了,就只有逃命的份儿。
肖十六忽然想到,如果白雪凌真的想要自己的命,自己会不会任她取走。但深仇大恨未报,自己怎能安心去死。如果了无牵挂,当然会任她处置。
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跟要了一个女子的命没什么不同,他本就该以命相抵。
心中忽然一惊:“白姑娘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得不提出如此要求的。”
想到此处,肖十六现在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他已无任何脸面再待在这里了,他现在就是一条蛇,一条咬了农夫的蛇。
但他不能不告而别,还有些事情要同东阳说。所以他只能待在这里,等东阳出关。
忽觉体内那数道真气又开始乱走乱撞,与自己本身的内力打成一团,赶忙坐在床上慢慢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