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道真力时而阳刚至极,时而阴柔无比,与他本身的内力不相上下。四道真力在体内互相打斗,让他气血翻涌,痛如刀割,直在床上不停地打滚。
肖十六不会化解内力的法门,只能用本身内力强行镇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便在此时,只见一人白衣如雪,气质不凡,他那一张英俊的脸也是如衣服似得,苍白无血。
正是东阳及时赶到,直接走到床边,赶忙对肖十六说了一种运转功力的心法,教他如何将所有真力转于己身。
肖十六依言而行,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三道真力慢慢转到丹田之中,体内再无任何异样。
那三道真力竟变成了他自己的内力,不知不觉间,功力又上了一层。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身上充满了力量,所有伤口渐渐愈合,内力自然而然更加充沛。周围的一举一动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是明明白白。
突然,肖十六听见门外有人缓缓走来,脚步轻灵柔软,若在以前,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的。
他已猜出那人就是白雪烟。
果然,便见白雪烟缓步而来,一身白衣比雪还要白上一些,一张秀脸比花还要美上几分。站到东阳身边,只是温柔地看着肖十六,却未开口,她知道那两个男人定有说不完的话,自己只有听的份儿。
只听东阳说道:“你醒了。”
肖十六道:“我醒了。”
东阳道:”我知道你醒了。”
肖十六道:“我能看得出。”
两人竟像小孩子一样对话,但两人心中都明白,现在已没有任何事了,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他们。
白雪烟见两人相视而笑,便也跟着嫣然一笑,脸上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又听东阳说道:“你可知这是在哪里?”
肖十六道:“别云楼,天下第一奇楼。”
东阳道:“你可知你是如何来的?”
肖十六道:“当然是你把我救回这里的。”
白雪烟忍不住道:“你当时就要死了,就不想问问你是怎样被救活的?”
肖十六道:“我还活着,就足够了。”
白雪烟道:“但我还是要说,因为这都是阳哥和师姐的功劳,当然我也有帮忙的。”
东阳道:“的确如此,我见到你时,除了还剩下一口气,其他方面,实在是跟死人没有任何分别。”
肖十六道:“但我现在还活着。”
于是东阳便把昨日离开木容羽后发生的事告与了两人,原来他在天黑之前就赶到了贫民村,可地广人稀,又不便找人询问,这可如何去找。既然没有方向,找下去只能是无功而返,还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恢复些体力。
东阳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他竟真的在一个墙角坐了下去。运转功力,慢慢调解体内空虚的真力,只见他的脸色由惨白如纸,渐渐变成了苍白无血。
便在此时,忽听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进耳中,沉重无比,宛如对方真在自己身边一样,节奏却是忽急忽缓,时快时慢。
东阳知道,此人手中拿的定是一把刀,所以才会将步子踩得如此之重。他为何会认为对方手中有刀,只因任宁每次提刀赶路时,也是将脚步踩得这般重。
至于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东阳却是不知道了,他又不是一个刀客。
东阳还听出了对方正在一边赶路一边找人,是以走路时才会毫无节奏。他听着那脚步越来越快,声音也随之越来越轻,便跟着站起身来,听声辩位,寻迹前进。
此人正是东阳要等的人,等他给自己指路,让他把自己带到肖十六身边。
东阳故意与他拉开距离,以防打草惊蛇,跟着那脚步声向村子中间走去。此时月明星稀,已然天黑,街道上躺满了人,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因为他们俱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东阳便想,若是活人,到底要饿成什么样,才能变得跟死人一样?他当年在江湖上流浪时,曾经三天四夜没吃过一口饭,更没喝过一滴水,但照样还能爬动。可眼前这些人莫非是已经饿了七天七夜?或许饿得是他们的灵魂吧。
想到此处,东阳却不能再想了,因为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他也只能跟着站在原地,藏于土墙后面。
只见前面的一片空地之上,放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大缸,跟四丐所抬之缸完全相同。旁边躺着十来具尸体,两个光头和尚正围在缸边不停走动。而两人身后却有一身穿褐色丝绸大衣的男子,提刀向前走去,刀柄上镶嵌着数颗花花绿绿的宝石,刀鞘上更有许多珍珠翡翠。口中笑道:“酒和尚,肉和尚,天下和尚是一家。”
那俩和尚一听,同时转过身来,都是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只是一人身子瘦长,一张长脸更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喝一口,脸色便红成一片,腰间也是围着一圈酒葫芦,整个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另一个和尚则是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肚子鼓得如一个熟透的西瓜,嘴角尽是些没有擦净的油渍。边添边道:“可施主却不是个和尚。”
使刀那人回道:“可庞某却吃肉,能和肉和尚进同一个肉铺。”果然是古剑城的大豪侠庞渊。
肉和尚道:“但小僧喜欢进人肉铺。”
庞渊道:“庞某恰巧知道古剑城有一家包子铺的馅正好是人肉馅。”
肉和尚问道:“可是刚满二十的人肉?要是再老上几岁,可就不香了。”
庞渊道:“肉和尚随庞某去吃几个,不就清楚啦。”
肉和尚摇了摇头,道:“现在却不能去,小僧还得先找到那肖十六。”
庞渊道:“不如让庞某跟大师一起找找?”
肉和尚道:“你的刀不错,刀法也定然不差,那就来吧。”
庞渊道:“肖十六可是躲进了缸中?”说着,向缸边走去。
一旁的酒和尚却只顾喝酒,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东阳躲在一旁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却是仿佛沉到了谷底。这酒肉二和尚,乃是昔年黑道上有名的人物,犯下过不少人命关天的大案。直到二十年前被任纵盯上后,才决定皈依佛门,拜慈悲方丈为师。
可这两人到了金佛寺后,仍是不守清规,屡屡犯戒。掌管戒律的慈严大师一怒之下,亲自前去捉拿。不想非但被两人打成重伤,还让他俩从万岸山上全身而退。
此事一经传出,立刻轰动了整个武林,当时江湖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光一时两无,甚至都要盖过同一年那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任义与平青天等五人在神雪峰下的生死决斗。
因为世间从没有一人能在金佛寺中打伤慈严大师,而且最后竟还能活着逃下万岸山。
于是,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日中,酒肉和尚四个字,就一直跟随着金佛寺。那时,外人只要提起金佛寺中任何一个东西,定会再加上酒肉和尚。
这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不想,却在古剑城贫民村碰上了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的江湖妖僧。
此时,东阳已听不清那三人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因为他已决定不管庞渊跟这酒肉和尚有着怎样的关系,都样送酒肉二和尚去西天见佛祖。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知道两个死人之间的对话。
于是,东阳直接走了过去,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连嘴也是紧紧闭住,只是手中的东阳剑已出鞘,赤光闪闪,锋芒毕露。
就这样一直向前走着,双脚竟未停留片刻,手中的剑也是如此,直直地刺了出去。他身随剑动,已然攻到肉和尚身前。
肉和尚胖的像是一头猪,可动作却比猴子还要灵敏,东阳刚现身时,他就已转过身来,东阳剑出手后,他也跟着出手。拨开上衣,肚子上露出一大坨肉,又糙又厚。
没有人会怀疑这肚子能不能装下一头猪,任谁看见后都会肯定地点头,因为这肚子实在是比猪还要胖上一些。
肉和尚竟在一瞬间变大了数倍,像个巨人一样,宽大的僧衣刚好能够容下他的躯体。周身气流涌动,真气纵横,肚子上的肥肉上下颤动,正好夹住了直刺而来的剑尖,只是却未能阻止长剑继续跟进。
只见东阳剑一寸一寸地刺进了宽松的肥肉中,片刻过后,只剩下了手拿的剑柄。
可肉和尚的肚子却还是像皮球一样圆鼓,也没有喷出任何血花,站在原地,竟比剑刺之前还要直。口中冷笑连连,道:“肉和尚的肉不但能吃,还能接住利剑,而且比铁石更硬。”
东阳站在对面,他站得已经够直了,却连肉和尚的脖子都没能够到。手中的剑仍是插在对方的肚子里,仍是没有拔出。
那些肥肉牢牢地挤压着剑身,肚子的上内力更是将长剑紧紧地吸在里面。便知若要拔剑,恐怕又得费上一些功夫,若要将剑拔出,还不知会有怎样一个结果。
既然如此,又何必拔剑。
况且东阳本就没有打算拔剑,对待小人,自然是出剑就得见血,就要死人。所以他只能说道:“可在下的剑不是利剑,阁下的肚子也不是铁石。”
肉和尚一脸不屑,满脸横肉显得无比丑陋,冷笑道:“哦,是么!那阁下的剑究竟是怎样的一把剑?”
“天外岛的剑。”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比剑锋还要冷,还要利,当真如同一把剑,直接刺进了对方的内心深处。
只见肉和尚脸色大变,脸上横肉瞬间扭曲到极致,甚至把双眼都给挡住了,就像是一张腐烂的猪皮。颤道:“天外岛的剑,你……你是东阳?”说着,竟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他心中一惊,体内真力自然不能流畅运转,肚子上的内力便随之减缓了几分。可突然想到对方只有一人,己方却是有三人,任东阳剑法再高,武功超凡,又有何惧。
想到此处,心神一定,体内真力便慢慢运转如常。可是内力还未送到肚子上,忽觉腹部痛如刀割,且滚烫无比,像是被一块烙铁打在身上一样。
他正准备出掌攻去,就在此时,身上竟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了。因为他的肚子上已然多了一个透明窟窿,赤色剑气穿肠破肚,从他背后射出。
与此同时,鲜血也是跟着剑气破体而出,飞在空中,真像是一朵花,赤红色的血花。
血花洒在地上后,他人也跟着躺在地上,身子渐渐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只是一张脸仍然扭曲得不成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