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渊身后那九人听到他这一声疯喊,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本该要做的事,各自舞动手中兵器,向肖十六攻去。但心中仍是觉得两人刚才似是在表演杂耍一般,尤其是肖十六把刀柄踢到庞渊手中那一下,简直是跟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九人刚冲到庞渊身边,只听庞渊叫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若喜若狂,又惊又怕。
九人心中不由得一凛,庞渊口中的“他”到底是谁,这样一想,脚步自然便停了下来。可肖十六的剑却未停下,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剑光,已然攻到九人身前。九人此刻再要抬腿躲避,已是不及,只好急忙出手,硬接下这一剑。可是突然间收招,又突然间发招,兵器虽到,内力却未能跟上。
铛的一声,拉得老长,九把兵器在顷刻间全被长剑击中,远远听来,只不过发出了一下兵器相交之声。也不知是肖十六的剑快,还是那九人的出手快。
只见那就九把兵器被长剑在一瞬间击中后,被剑上内力震得脱手而出,如天女散花一般,全都倒飞门外,不知落在了何处。
九人一见之下,不惧反勇,少了兵器还有手,自己九人十八掌,照样能把肖十六打成肉泥。可九人脚还未抬,掌还未出,便在此时,忽听庞渊大喊一声:“撤,都撤。”九人来不及多想,便被庞渊推出了门外。
肖十六收剑而立,知道这十人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手了,那杀与不杀也就没什么分别了,还不如省点力气,对付其他人。可他却不知道为何看到庞渊使出那招鱼死网破后,自己也跟着用起了十年前的招式?自己明明对庞渊恨之入骨,像恨木家山庄一样恨庞渊。
他想不通便索性不想,转身向上望去,只见叶小素和颜玉堂仍是躺在横梁之上,只是颜玉堂此时已流成了一个血人。
叶小素见肖十六看向自己,也是冷眼还之,口中冷冷回道:“我只盼你的剑能再快些,好让我和表哥同时死去。”
颜玉堂颤声道:“都怨我,不该……不该为了名利带着你来古剑城,是我……是我害了你。”
叶小素道:“咱们俩还说什么害不害吗?”说完,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肖十六听颜玉堂说话的口气,知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若是早些医治,定还有救。况且那一剑本就没有要了颜玉堂的命。
这时,又有两道黑影闪到门外,手上连发数十颗钢珠,全都射向门内的肖十六。两人知道肖十六剑法古怪,不敢以银钩对之,所以才发射暗器。
肖十六见钢珠射来,嗖嗖直响,便知带着内力,若是出剑格挡,长剑定会被震出手,急忙闪身躲开。
他这一动,身法并不怎么高明,可竟能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疾射而来的钢珠,这样也自然闪开了一条路。肖十六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只是要逼退自己。果然,他又看见那两人趁自己在退避时,各自跳上了横梁,查看颜玉堂的伤势去了。赫然是龙大和龙二。
肖十六心中向来对九天飞龙很是感激,见龙大、龙二并无敌意,只是要相救颜玉堂,也不阻拦。况且他现在就是有心想要拦住二人,也是无力可使。
肖十六躲完全部钢珠后,退到墙壁上,大口喘气,这几场生死决斗让他筋疲力尽,体内真力消耗无几,若不休息休息,恐怕敌人未到,他就已先行累死了。
可他现在没有累死,反过来,那对手一定会找进门来。这个道理肖十六还是懂的。
果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过后,杨柳儿、紫花怪人和那三个少了左臂的绿花、青花、黑花怪人,再加上白花怪人一共六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屋中。六人却对靠在墙壁上的肖十六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床边,护在红花、黄花二怪身前。
肖十六一向会等别人先开口,任何情况下都是如此,更何况他现在累成了一个汗人,哪里还会舍得再浪费些口舌之力。
紫花怪人拿来一张椅子,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后,杨柳儿又把随身的手绢放在椅子上,这才慢慢坐下。
杨柳儿右手一抬,紫花怪人便拿出一把七彩折扇,放到了杨柳儿手中。杨柳儿轻摇折扇,轻声道:“给肖大侠也搬一张椅子。”
紫花怪人恨恨道:“肖十六若能把三位兄长的左臂接上,我给他搬一张床又有何妨。”
杨柳儿道:“肖大侠自然是还不了三位师傅的左臂了,那就让他站着吧。”
肖十六仍在大口喘气,对二人之间的谈话根本是听而不闻。
便在此时,砰地一声,紫檀木做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个破洞,只不过这次却没有人进来,倒是龙大背着颜玉堂,跟龙二、叶小素一齐钻进了破洞中,跳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杨柳儿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仍是对着肖十六说道:“柳儿若是和紫花师傅联手,能不能杀死肖大侠?”
紫花怪人道:“肖十六若不跑,只死无活。可肖十六若跑,我们定追他不上。”
杨柳儿道:“可我们来到别云楼的目的是要把肖大侠抓回去,既然追他不上,那就算是失败咯。”
紫花怪人道:“只是在别云楼失败了,下楼之后,就未可知啦。”
杨柳儿合上折扇,道:“肖大侠,我们今天让你出楼,并不是因为无法可施,而是因为本姑娘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肖十六不是该死之人。”
她生性顽皮,性格倔强,若要她说认输的话,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到了这时,肖十六已不用大口喘气,便道:“肖某当然不是该死之人,但杨姑娘让肖某出楼,肖某不得不从,自然是肖某无法可施。”
杨柳儿在残花宗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说到底,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妙龄少女,她那点小心思,怎能瞒过江湖老道的肖十六。
杨柳儿撇了撇嘴,道:“肖大侠从来都不是该死之人,这世上也从来就没有该死的笨人和蠢人。”
肖十六以为她在赌气,便道:“杨姑娘聪明伶俐,自然是长命百岁。”
杨柳儿道:“我没有跟你赌气,我是真的明白了,若是真有该死之人,那必是他做了该死之事。”
肖十六听她这样说,这才知道她已彻底明白,并不是情绪作怪,却也不愿再和她多打交道。因为他虽能看透她的心思,却看不出她的诡计,再加上他现在只想看看小蝶上楼到底是所为何事,好让他放心离开。便道:“肖某不是什么大侠,从来都不是,但杨姑娘却是女中豪杰。”说完,双手抱拳,作了一礼,不等杨柳儿回话,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刚才休息了一会儿,气力已恢复个七七八八,可双脚却由之前的酸麻无力,变成了现在的疼痛不已。他知道越是休息,便会越发疼痛,他只好一步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可这样走,怎能快过杨柳儿的嘴。还没走到房门前,便听杨柳儿恨恨道:“肖十六,你是宁愿出去,宁愿死在木容华的剑下,都不愿跟我待在一个屋檐下吧。”
肖十六一怔,脚步自然停了下来,可脚上疼痛又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开口说道:“和杨姑娘待在一个屋中,肖某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可身上却有一千个无法可施的理由,让肖十六不得不离开杨姑娘。”说完,抬脚便走,出门前,只听见杨柳儿骂了一句:“肖十六,你个该死的蠢人笨人。”
肖十六出门后,在走道上才走了不到五步,上一刻还是满堂叫好,声若浪潮,此刻却突然鸦雀无声,在霎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了任何响声,寂静的如坟墓一般。
但肖十六却觉得此刻比坟墓更寂静,更可怕,活人被一刀砍断了头,都还能发出几声微弱到极点的惨叫声。而别云楼这时人山人海,就算全部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也不能如此这般无声无息,更不能在同一瞬间都整齐划一的闭上了嘴。
除非他们还活着,硬逼着自己全身上下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众人当然还活着,比任何时候都有精神,都是全神贯注地看向东南角的楼梯口,肖十六也不例外,跟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有两人直直地站在那里,一个女子绿衣如水,绿纱蒙面,只露出了一双如冰霜一般冷的眼,除了小蝶还能有谁。
旁边那男子四十左右,中等身材,穿着深红色的衣衫,背后挂着一张黑色的披风,雍容高贵,华丽无比。
铁青色的脸也不知是故意板起来的,还是天生就是这样一张脸。但他若不将脸板着,或是笑一笑,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张英俊非凡的脸。
他没有做出任何严厉的表情或动作,可还是让人觉得气势摄魂,只因他就是别云楼主风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