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来于百忙之中所弹出的软筋化骨散还不到平时的三成,所以肖十六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体内的软筋化骨散全部化解,已然行动如常。这其实也要得益于九转玄功的独到高明之处,以及他运功奇快。
阵阵冷风呼啸而来,卷起三四片枯枝碎叶,黑夜潇潇,更添几分肃杀之意。
肖十六站起身来,收剑而立,双眼如黑夜一般深邃,冷冷的看着东方来,冷冷道:“所以你现在就要走,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东方来还剑入鞘,负手而立,一脸的漠然,漠视着肖十六,开口回道:“非走不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肖十六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出手阻拦的意思。软筋化骨散无色无味,他害怕若离得太近,东方来又会故技重施,而且这样的事东方来也的确有可能做得出来。
肖十六脸上忽然一副严肃的表情,跟着肃然说道:“你若要走,肖某当然不会拦你,可你为何要来此?”
东方来冷笑一声,道:“你手中的那把刀已名震江湖,我若得之,定能一举成名。”
肖十六却道:“我是说你为何要来古剑城。”
东方来一怔,随即说道:“世间人人都知当今天下最为轰动的事乃是正魔大战,而当今武林最为轰动的事就是正道弟子已追杀魔教宗主于古剑城内。”
他又接着说道:“江湖上那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来到了古剑城,我岂有不来之理。”
肖十六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开口道:“原来你到古剑城为的只是要在此成名,可你若真的想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声,就该加入正道这边,除魔卫道。”
东方来若有所思,默然不语。肖十六便接着说道:“肖某再奉劝你最后一句,你要想打败东阳,取代他在江湖中的地位,最好赶紧丢弃这些旁门左道,不然你永远也不能打败东阳。因为……”
“因为东阳是一位真正的大侠,而真正的大侠只能被另一位大侠打败。”谁知东方来突然开口打断了肖十六的话,“那我也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你难道没有发觉这座庄园很安静,除我之外再无任何一人敢来扰乱。我听张老头说过,早年曾有位古剑城豪侠来此拜访小蝶姑娘,可从此之后,这位豪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竟从世间蒸发了。你应该知道的,在古剑城,这样的事只有木家山庄才能办到。”
东方来说完这句话,宽大的身影便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肖十六又回到了那颗树下,缓缓坐下,抬头望着黑云中的弯月,忽的眉头一紧,心中的思虑不由得多了起来。
他的确知道,让一位豪侠从古剑城彻底消失这样的事,只有木家山庄才能办到,可为何自己现在仍活于世?东方来根本没有必要骗自己。
他想,或许是木家山庄因正道弟子追杀魔教宗主一事而无暇分身了吧。
他现在只求小蝶千万莫要与木家山庄扯上任何关系,不然他会很难受,难受到可以牺牲一些。
他为了复仇,可以丢弃所谓的江湖道义,可以做任何事,同样也可以不惜一切。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他知道一点,只要能够成功复仇,自己所做的一切便是对的。
他似乎是忘记了刚刚才对东方来说过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最后的成功也不能改变世间本就存在的道理。
肖十六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这样一来,那小蝶把他当成亲人,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不过,至少对他来说,自己把小蝶当成亲人,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他一向认为复仇的路本就是要一个人走的,而他也正走在这条路上。所以他变得很自私,他可以把别人当成朋友,可别人却万万不能把他当成朋友,除了东阳。
肖十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多想,或许一个人在静静时,都会如此吧。
肖十六看着惨淡的月光正一点一点的消失,小蝶却还未归来,心中很是不解,小蝶若真与木家山庄的关系非同寻常,那唯一能阻拦她回家的便只剩下了别云楼。可她毕竟有一身不低于木容华的武功,若再加上她与木家山庄非同寻常的关系,就算是风别云亲自出手,也不能让她一夜不回吧。
肖十六已然心急如焚,他不但为小蝶发急,更为自己作急。因为他现在除了继续等待之外,其他任何事也做不了。
他忽然又想到,既然小蝶已说过让自己等她回来,那自己又何必再徒添烦恼,也许小蝶明日会与朝阳齐至也未可知。
他竟下意识的认为小蝶今夜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可谁知肖十六现在满脑子都是别云楼主的身影,他从刚才一想到风别云这个人后,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深红色的大袍,墨黑色的披风,还有那张永远板着的脸,仿佛风别云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向他呵呵冷笑。
风别云此人简单又神秘。这是肖十六在别云楼第一次见到风别云后,立刻得出的判断。
风别云在别云楼中的打扮与寻常酒楼之主并无两样,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别云楼主。可别云楼却不是一座简简单单的酒楼,别云楼乃是天下第一奇楼。所以这正是风别云的神秘之处,神秘到只是让人想一想,都会觉得可怕。
肖十六还是知道的,风别云其实本就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江湖中至今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知道他是如何出现到世上的,甚至可以说比东阳的来历还要神秘。
至少东阳是在中原正魔大战中一战成名,而且还有天外岛弟子这个身份。可风别云却无门无派,无师无友,只是在某一天,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个年轻人,对着众人喊,他就是风别云。
于是,在一夜之间,整个江湖武林都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就是风别云,世间独一无二的风别云。因为那条街就在古剑城,而那一天也正是二十年前别云楼开业的第一天。
江湖上并没有哪个人去刻意宣传,可整个江湖武林还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仿佛整个江湖武林都在等他这个人出现似得,更是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只因江湖上的所有武林人士忽然间发现,金佛寺的慈悲方丈是他的远房堂兄。财可通神的通神财主钱百里不但是他的老板,还是他的舅舅。木家庄主木铁杉是他的姑父。刚刚继承任家山庄庄主之位的任纵,跟他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
可偏偏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在别云楼开业之前,发现这些足以震惊整个江湖武林的身份,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调查清楚风别云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肖十六想,如果说东阳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风别云就是这块石头。
肖十六望着夜空中飘着的层层云雾,想到白天在别云楼中第一次见到风别云时的场面,总觉得风别云背后的神秘,与这次正魔大战有着说不清的联系。可若是真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却又无从开口,这关系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其实肖十六已在十年前就与风别云有过几面之缘了,但今天第一次在别云楼见到风别云后,却忽然有一种重新认识的感觉。不是那种换了一个人的感觉,风别云还是十年之前他见到的那个风别云,只不过今日看到了些十年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十年前他看风别云,就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别云楼主而已,而今日在别云楼中看到风别云后,却是看到了一个神秘到可怕的别云楼主。
肖十六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这种感觉,只是白天在别云楼中看到风别云后,心中忽然一动,若要说此次正魔大战乃是一盘棋的话,那布局的这个人一定就是风别云。
虽然只是有感而发,无任何真凭实据,但肖十六心中的这种感觉却是愈演愈烈。如果今日在别云楼中没有见到风别云,那他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
肖十六现在真想立刻就找到东阳,把他的这种感觉告诉东阳,可小蝶未回来,他如何能离开。
不过,在经过这一番猜测后,他忽然又觉得,茫茫黑夜也不是那么漫长,因为终将会被光明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