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身形一晃,闪到了肖十六身前,扬起右手,准备扇他一个耳光。她右掌抬得很高,可却怎么也扇不下去,就好像身后有人在拉着她的手臂。
她忽然想到,这院子不是枯草山残花宗,肖十六也不是使唤的丫鬟,自己的大小姐脾气不收也得收。
杨柳儿收回了右掌,恨恨道:“肖十六,你趁人之危,枉为大侠。”
肖十六面无表情,冷冷道:“肖某第一次跟杨姑娘相遇时,便说过肖某从来都不是大侠,肖某只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江湖浪子而已。”
杨柳儿大声说道:“可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了大侠。”
肖十六笔直的身子似是抖动了几下,没有说话,可眼中已亮起了异样的光芒。
杨败柳忽然说道:“阁下是江湖浪子,在下乃残花宗主,都不是什么所谓的正派大侠,自然不必讲江湖道义。”
他说完,已然站起。此时,却还不到两柱香的时间。
他脸色惨白如纸,就像是刚刚大病一场似的,整个人也如得了重病一样,站立不稳,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可他站得还是如此之直,让人不可小觑。
他到底还是残花宗主,往日气势依旧在身。
肖十六脸上忽然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肃然说道:“若在平时,肖某定不会趁人之危。况且,肖某也向来不愿趁人之危。”
他又接着说道:“可眼下古剑城乃是非常之时,杨宗主又是非常之人,肖某不得不行非常之事。”
杨败柳仰天大笑,体内真气本就紊乱,这一笑,一口气没能稳住,还未笑完,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道:“杨某是残花宗主,世间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多说无益,你只管出剑吧。”又看了一眼杨柳儿,并续道:“柳儿退下,看爹爹如何接他这一剑。”
杨柳儿跺了跺脚,终于还是退到了一边,低声道:“说好了,只接一剑。”
这话她也不知说给谁听为好,便只能自言自语了。
刷的一声,肖十六从腰带上拔出了长剑,他左手持剑,已然出手。刷刷刷刷,长剑舞成了万道白光,身随剑动,攻向杨败柳。
肖十六之前与人过招时,都是将万剑化为一剑,为的是要一击必中。而此时却是一剑化万剑,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藏有无数后招。
肖十六知道身受重伤之人决不能先行出手,须得后发先至,是以才会如此出剑,防备对方“后发先至”的招式。
杨败柳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仿佛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两只长袖自然被他放在了身后。他当然不会先出手,当然要等肖十六的剑攻到后,再行出手。
剑光已然刺到身前,可杨败柳还是没有出手,肖十六剑上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甚至已快过了刚才的出手。一剑未完,下一剑又已出手。一剑接一剑,连绵不绝,层出不穷。
他还没有见过谁剑上的招式能有如此之快的变化,他自然是无法看清肖十六剑招上虚实,仿佛所有的剑光都是虚的,又仿佛所有的剑光都是实的。
不过,既然剑已出手,终究是要杀人的,所以他必须要等到肖十六真正的必杀之剑自行亮出后,才会出手。
可必杀之剑亮出后,他还有机会躲开吗?他先机已失,还能做到“后发先至”吗?
万道剑光已然罩住了杨败柳身上所有的部位,他整个人仿佛站在了光芒万丈的剑阵当中。肖十六只要手腕一抖,稍加变化,便可任意刺中其中任何一个部位。
杨败柳仍是负手而立,到了此刻还是没有出手。脸色除了有些惨白之外,再无任何异样,神色自若的令人可怕。
杨柳儿在一旁急不可耐,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站立不安。她不希望两人中有任何一人输掉,输了实是与死无异。又不想两人中有任何一人胜了。
她心一狠,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竟纵身扑向万道剑光。
杨、肖二人虽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但二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早已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杨柳儿还未扑到,二人已事先发觉。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此收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杨柳儿已然扑倒了两人中间,但两人早已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杨柳儿自然是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肖十六退步时,手中的剑却未停下分毫,万道剑光仍是连绵不绝,层出不穷。
杨败柳站稳后,终于出手了,若再不出手,只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还会添乱。他右臂一甩,长袖如灵蛇出洞一般,从背后绕到胸前,直冲向万道剑光。而肖十六的剑也几乎是在同时刺出的。
呼的一声后,万籁俱寂,天地潇潇。万道剑光在刹那间,俱都消失不见,无边黑夜中再无了任何响声。
杨柳儿从地上站起,整个人呆若木鸡,嘴巴大的能塞进去一个拳头,她差一点就叫了出来。
杨败柳和肖十六直直的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倒下,谁也没有后退半步。两人中间隔了七尺多的距离,而衣袖也正好伸展到七尺长。
肖十六的剑果然是刺进了这七尺长的衣袖内,直至剑柄。长袖吸附在剑身上,紧紧的包住,如同一根绑着的绳子。
杨败柳当真用这七尺长的衣袖接住了肖十六的剑。可谁也没有看清杨败柳是如何接住的,肖十六自己也是如此。那一剑的变化实在太快,快如闪电也不为过,但衣袖还是接住了那一剑,没有丝毫偏差。
肖十六开口说道:“乾坤一袖果然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杨败柳却闭口不言。杨柳儿回过神来,说道:“杨宗主本就内伤在身,再加上又大费真力施展乾坤一袖功,自然是开不得口了。”
谁知杨败柳突然开口了,一字一字道:“谁说杨某不能开口了?”声音拉的很长,又带着几分威严和怒气。